伊科纳特尼监狱这一晚过得十分漫长。从前几乎没有人关注的地方,这一晚竟然来了两拨人,头一拨送来了几个囚犯,其中一个被关进了地下一层。打发官兵走后,监狱长躺下没多久,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又一拨不速之客上门了。
还是“高塔”禁卫队的人,不过和之前的人不一样。他们手拿阿历克斯?桑德拉的手牌命令监狱长将刚刚才关押进去的囚犯明正典刑,这让监狱长很是为难。
“刚刚抓了就急着杀吗?”监狱长试探着询问。
对方不耐烦道:“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虽然伊科纳特尼监狱长期以来一直没什么囚犯,但作为监狱长,执法的大体流程还是知道的,抓了犯人不审不问,直接杀掉,这里面的猫腻还少吗?但是在艾格瑞姆,禁卫队长确实也掌有一些生杀大权,伊科纳特尼监狱后面,森林前的空地上也确实有明正典刑时用到的绞架台,一起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再次来到通往地下一层的大门门口,监狱长咽下一口吐沫,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半个小时之前,玄玉已经打开了这道大门。面对黑洞一般的通道,监狱长和随之而来的近卫队队员不寒而栗,如此严密的监狱大门竟这样四开大场,监狱长清清楚楚地记得几个小时之前他确实将大门关好了才离开的。是越狱?!但那也太快了吧!
露西雅趴在牢房中,几个小时一动未动,她没有任何力气了。来自地下的“隆隆”声和震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在她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的时候,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哐啷”一声,牢门打开了。
在听到监狱长那句“谢天谢地,还在”的感慨之后,露西雅感觉自己被人架了出去,得救了吗?她这想法显然太天真了。重新回到地面上,露西雅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此时天已大亮,森林中枝叶摇曳,微风徐徐,比起昏暗的地牢,这里真是天堂!
可是天堂马上就会变成地狱,当露西雅被绑在绞刑架上,和野狼的五位成员一起,做最后的人生道别之时,她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匆匆抓住,匆匆杀掉。露西雅不知道皇家怎么会是这样的作风,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被连累了,虽然没有力气,还是大喊着辩解的话,但这里既没有法官也没有裁判团,有的只是死寂的气氛和执行者那阴沉的脸。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死掉吗?
咒语念了一千遍也不管用,经过“灭灵器”的“洗礼”,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子了,在这陌生的国度里,没有朋友,更不会有人来搭救。等等,罗德在哪?不是说很讲义气吗?就算不来救我难道也不管他的伙伴了吗?虽然不得已将罗德作为最后的救命稻草而期盼着,但露西雅失望了。
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不要说罗德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以他一己之力如何救得了这么多人?况且现在明显是秘密执行死刑,没有裁判官,没有判决词,就连观众都没有一个,谁还能知道在离家如此遥远的国度,自己的生命就要这样糊里糊涂的终结了呢?想到这,露西雅绝望地低下头,她很想哭,但是眼泪就是流不出来。
谁能想到,取代她眼泪倾泻而下的是一场大雨,它来势汹汹,没有任何预示。所有的官兵和监狱长根本来不及闪躲,瞬间被淋成落汤鸡,骂人的话还没出口,雨骤然间停了,抬头望天,如同刚才一般,万里无云。
被绑在绞刑架上的露西雅也不能幸免,临死之前还要淋雨,这真是天大的讽刺,露西雅闭上眼睛,雨水顺着她赤色的头发滑落下来,掉在地上。滚落的晶莹水珠很快积成一滩,形成七色的镜像,镜像中,玄玉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半个小时前,离狱门口百步之遥的地方,隐秘在森林里的玄玉瞥了一眼那些因狱门未关而手足无措的家伙们,转过头,继续喝他的茶。毕竟,在这种地方,有人请喝茶可是难得的事情,况且,这茶还是妖精界的极品。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淡淡的晨曦之光,在粗壮而挺拔的树干与苍劲有力的树枝间流转。那枝叶的末端星星点点闪闪发光,不知是精灵的魔法还是晨间露水的折射。地上沾满露水的落叶也好,石子也罢,借着第一缕微弱的阳光,闪耀出银色的光辉。轻烟弥漫中,树下黑白的剪影由深至浅,那是一个圆形的茶桌,两个人相对而坐,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说到好茶,三界之中,还要数你耶拉提洛斯烹制的最为香浓。”玄玉小酌了一口,将茶杯放回原位,抬眼望向这位烹茶的高手。
被玄玉这样夸奖,耶拉提洛斯倒也不客套,只是苦笑一声道:“茶虽是好茶,可惜很久没有烹制过了。如果不是今天见到故人,恐怕几百年后,没有人还记得这烹茶的方法,甚至这茶香也要随着时间的洪流而消散殆尽。”
玄玉眼波流转,他看出眼前这位故友心思凝重,他摇摇头,笑道:“上次见你还英姿焕发,怎么现在竟如此消沉?如果不是你我早就相识,谁会相信你耶拉提洛斯是精灵国的王子?”
“精灵国的王子”这几个字深深地刺痛了耶拉提洛斯的心,他下意识地拢了拢倾泻在胸前那如同瀑布般的银白色长发,长叹一口气,接着还是一声苦笑:“早已不复存在的国家,你还提它作什么?倒是你……”他缓缓地将壶中的茶倒入玄玉的杯中,“怎么会管起人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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