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端午,是青森镇一带的习俗,每年到了端午节,出嫁的女儿会跟夫婿孩子一起回娘家探望父母,一般还会留下来用一餐饭。何素香嫁入陈家这些年,陈广信一次也没有陪她回过娘家,这个让世间女子多个由头回娘家看看的节日,于她反倒成了讽刺一般。哪怕陈家会为她备下丰厚的节礼,她一个人回何家时心里仍不好受,尤其之后家人不但不会安慰她,还会在她伤口上洒盐。
何父仍厌着她嫁入商户的事,对她没个好脸色,明明当初只要他坚持不同意,她这门亲事就不可能会成。她弟弟们一边摆着架子一边又拐着弯得让她掏钱出来,还会说等他们有了功名,陈广信不敢对她不好。以前她竟然信了这话,还把弟弟们能有出息当成她最后的指望,现在想想,投胎再来还快一点。
何母对她的态度就更不用说了,说话难听还会变着法子要钱。以前她还有一个祖母也是如此,不过她出嫁后第二年祖母就过世了,原主对祖母倒是好感不深,也许是她的祖母太过重男轻女,也许是何母私下常跟她说祖母的坏话渐渐影响了她。
何素香一想到这些事,便不想回陈府自讨没趣。
“劳林叔费心,这些节礼便够,待端午前一天,麻烦林叔找人送过去,今年我就不去了……阿海,还病着呢。”
她庆幸自己有此急智想出这么个借口。继子病了,她作为继母当然不好开开心心地离开去过节,哪怕到了端午继子的病可能就好了,哪怕不管继子的病好没好都没她什么事。
“夫人记挂着少爷,少爷总会一天会知道的。”林叔好声道,像是信了她的借口。
这借口这么假,怎么可能信了?何素香暗暗想着,面带愁苦地朝林叔看去,见林叔真的有一丝忧心,她只能顾作坚强掩去忧愁,勉强笑了笑。
“是呀,等他大些就好了。”
“老爷明天就要回来了,想来路上辛苦,也盼着回家能有热汤热饭。”
咦,是明天吗?她的便宜夫君怎么又要回来了,她微微皱眉,苦笑道“我还是不去讨嫌了。”
“怎么会呢……”
林叔还想说什么,却在何素香清澈的目光中没能说下来,府里的人都不是傻子,何素香的处境如何大家心里都清楚,不然她这院子怎么会如此冷清。见她是真的心灰意冷,林叔心里像被什么缠住似的,忍不住多劝了她几句。
“老爷只是不常回来了,才会冷落了夫人。夫人贤淑,时间久了,怎能不被人放在心上?”林叔这话说得有些急,说完连脸都有些涨红。
这到底是主家的事,也是晚辈的事,他不好多管,嘴唇麻了一下,他又恢复了冷静。
“夫人,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我等着。”
何素香轻声说道,目光柔和地看向林叔,本来是想表达单纯的感激,但是她的目光显然不止有感激,因为她一点也没觉得被安慰到。就算是原主,难道旁人轻飘飘说几句继续坚持之类的话就该感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凡有些气性,被夫君这般冷落早该走了,也就原主这样脾气好又把陈广信放在心里很紧要的位置才会继续留下来。
嘴角微微一勾,她收回目光,林叔也回过神拿过礼单告辞了。
等林叔一走,她又换了一副表情,伸手按着自己胸口。听说便宜夫君要回来,她心里好像有一丝不属于她的期盼,是原主残留的情绪在影响着她,这种影响会持续多久,她现在也无法确认,好在她是一个心大的,心里那点子别扭,想想晚上的加餐就能打消。
她对夫君倒是真不在意,但是屋里的红杏却不是这样想。第二天一早,她就在外面叫门。先前她也说过替何素香守夜,让她不用锁门,但何素香没有答应。偏她的屋子又大,红杏若是在门口喊得小声一点,睡在床上的人都听不到。这当然是指旁人,一向警觉的何素香还是能听到的,不过她时常假装没听到。
无奈地翻了一个身,何素香心里知道红杏这么急叫她的原因。今天陈广信要回来了,红杏知道这事,盼着她能在陈广信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从府城到青森镇坐马车最快也要大半天,陈广信估计要过了中午才能到,红杏一大早就来叫她也太积极了些。
直躺到外面的红杏有些急了,何素香才慢悠悠地起床,换好了衣服才去开门。
“夫人,你怎么才起?”
门一开,红杏就着急地看着何素香。
“还早呢,老爷不会这么早到的。”何素香笑着宽慰道。
红杏显然没把这话听进去,她眼睛余光看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红雁,又看了看穿得素净的何素香,暗暗庆幸自己早早地来叫何素香起床,她还能有时间换一身衣服。
“夫人,新做夏衫里不是有一套石榴红的吗?你穿起来肯定好看,老爷看了也欢喜。”
儿子病着,继母穿红,他应该不会欢喜,何素香心下说,面上又寻了另一个理由。
“那件衣服留着过节的时候穿吧。”
这倒也是,红杏也找不到理由反驳,却还是打开了何素香的衣柜挑挑捡捡一番,最后从里面挑了一身紫色的衣裙来。
“显黑。”何素香看也没看地说。
红杏迟疑地看看手中的衣裙,转头想继续翻。
“早饭呢?今天厨房连早饭也不做了吗?”
红杏这才想起这事,又小心地看了何素香一眼,问道“夫人真的饿极了吗?奴婢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