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纸钞不同!从本质上讲,纸钞其实就是一张纸!宋之交子,本是承诺一对一换取铁钱,只需每贯扣除三十钱的成本。可等到宋廷收为官营之后,即变为以三成本钱,发十成交子!原本这样做,只要细心经营,其实也是没多大问题的。可再之后,因军需所耗甚巨,宋廷不堪承受,便开始无本发钞,自庆历年间开始,为支撑不断攀升的对西夏军需等项,宋廷肆意发钞,非但没有任何本金储备,更动辄数十万贯、数百万贯、数千万贯的印发,所用也渐不止于军费。如此一来,百姓又不是傻子,即使在官府的强逼之下,也不得不折值使用,进而又影响了朝廷的信誉,非但是纸钞愈见于溃,甚至是毁坏根基,朝廷之信用在百姓心中也毁于一旦,可谓舍本逐末、饮鸩止渴。”
也不管朱元璋的脸色有些青红交杂,徐钦总之是一口气用宋代交子的事,当然实际上也影射了他们在纸钞发行当中胡搞瞎搞的本质。反正这事儿如果要解决,那肯定是必须得先说明,现在又是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逼着我说的,那徐大少也顾不得许多了。
“那照你这么说,这纸钞是用不得咯?!”朱元璋当然明白他是在含沙射影,可也知道这确实是事实,只得带着些气闷高声问道。
“陛下误会臣了,臣的意思非但不是发不得纸钞,反而应该多发,全面的发!”徐钦见朱元璋虽生气,但还有理智,于是也放松了不少。
“小公爷这是何意?郁新才疏学浅,有些糊涂了。”郁新惊异之下,也一时没顾上皇帝陛下,张口就问道。
他自己没注意到,把朱元璋也给一起套进笨蛋的范畴了,可是徐钦却吓了一大跳。这要是让皇帝陛下反应过来,他们两个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为了防止朱元璋回过味来,于是他马上就开始向他们解释这其中真正的道理。
“其实当中的道理很简单,无非就是个眼光长短的问题。刚刚臣也说了,宋廷刚刚开始发交子的时候,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这纸钞用起来,确实要便捷得多,其实哪怕是朝廷定下了硬兑的政策,只要能保持钞值,那他们就必然会用这种更方便的钱钞,那怎么也不可能全部拿来兑换了。所以只要掌握好一定的比例,朝廷完全可以适当的超发一部分。宋廷其实也是看到了这当中的好处,才亟不可待地将本是民间印发的交子发行收归朝廷。你们想想,若是以三成银发十成钞,朝廷发十两银的纸钞,用三两购回本钱以备兑,剩下七两便可直入国库,这可都是实打实的!若是发一千万两呢?甚至是三千万两呢?朝廷的最终目标,是要聚天下之财于国库,天下皆行纸钞而不见银铜!这岂是任意滥发,快速贬值能相比的利益?”徐钦说道激动之处,忍不住右手握拳,轻轻向下一砸。
“嘶!”朱元璋和郁新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可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可偏偏他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叫人反驳不得。
“可小公爷,这毕竟怎么说也都是一锤子买卖,就算当中利润再大,也终有耗尽的一天,到时候…”郁新毕竟算是专业人士,率先看到了这当中的问题。
当然,他的这个想法完全就是时代局限性下的愚蠢想法!钱生钱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多的不说,如果真有七千万两的军费,足以将东边的倭国直接从地图上抹去,一个石见银矿就足以连本带利捞回来了。
只是要跟他们解释清楚这当中的道理,非得再跟他们从头到尾上一堂经济学不可,还是算了吧!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徐钦本就急智之人,加上也算是早有准备,自然是有相对更简便、直观的法子来说服他们了。
“郁尚书其实多虑了,这纸钞毕竟是纸,莫说水火无情。就是用久了,自然也会有损毁,别看这损毁的部分比例不大,可当总数极大之时,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损毁,那一千万两也是十万的损耗。仅这一块,就比像现在这样发一百万的宝钞更划算,何况十年、百年之后呢?”
道理是这样的,现在也没精确的统计数据,郁新当然不可能用损毁率来反驳他,而且粗略一想的话也确实是这样的道理。等到具体实施的时候,也用不着徐钦来多费唇舌了。
“好!就按你这个办法先试行!朕加封你为特旨户部侍郎,专职负责债券发行和新钞之法的制定。你先和郁卿一同制定个章程出来,商议可行之后,便尽早开始吧!”
“臣遵旨!”见朱元璋拍板了,徐钦自然是不能拒绝的。
只是这也让他有些哭笑不得,怎么搞着搞着,自己还混成六部大员之一了?虽说是特旨特事的侍郎,也没说秩品升一级的问题,可这事情倒是实实在在地砸下来了。
敲定了这件事,郁新自然是拍拍屁股告退了。而徐钦则因为还有其他的事情,依然赖在御书房不肯走。
“说吧,还有什么事?”朱元璋也了解他的作风,那就是懒!真要是没事,跑得比兔子还快,哪会像其他人一样,有事没事巴不得做自己的跟屁虫。
“陛下圣明!臣这里,确实还有一件事。不过此事只能算是半公半私,还望陛下恕罪。”
“讲就是了,反正你小子还欠着朕六十板子,大不了一并罚了!”朱元璋见他突然客气起来,没好气地说到。
看来皇帝陛下还是对刚刚他把自己耍来耍去颇有微词,虽说只是口头警告,可也得小心了,徐大少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