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摆在面前的这张请帖,徐大少都快忘了,自己非但是身在朝堂官居要职,甚至还在文坛小有名气了。
随着桃李芬芳娇羞让贤,荷香蛙鸣迎面而来,春渐去夏将来。即使是在日落之后,徐钦也只穿了贴身里单和一件薄薄的道袍,坐在书案后,看着这份特殊的请帖。
说来这也并不奇怪,就算当今皇帝陛下是历史上最忌讳结党的君主之一,但也不可能不准任何大臣私下往来,吃吃喝喝、办个诗会、酒宴之类的,只要有正常理由,一般来说也不可能要命。
尤其是更为风雅一些的文臣们,在这方面更是完全闲不住,只要是稍微空闲一些,朝中的这些文臣们,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会,都是极为正常的情况,也不会有任何人拿这种事嚼舌根子。都察院本身就会参与,锦衣卫也只是一般关注,作为目前的特务头子,徐大少当然一清二楚。
不过再怎么说,徐钦乃是当今最显赫的勋贵子弟,平日里和文臣们交集可不多,所以这份诗会的请帖送到中山王府,就显得有些特殊了。
再一看落款,明远社茹恕庵。
徐钦来了这个时代已经快一年的时间,而且正式开始混迹朝堂也有好几个月了,又兼之是锦衣卫这个特务机关的首领,自然对朝中重要岗位的大臣们的基本资料已经极为熟悉了。何况此人即使是不经过这段时间的常识恶补,对于本就对明初历史较为熟悉的徐钦而言,也自然对这位横跨洪武、建文、永乐三朝的兵部尚书,甚至还以文臣身份而封爵的茹瑺并不陌生。
朱元璋对于大明的爵位制度设计,基本秉承汉制,定下死规矩:非社稷军功不得封爵。因此在正常的年景里,大明帝国的爵位可比宋朝那种烂大街的爵位金贵许多。而以文臣获爵的,更是屈指可数的凤毛菱角之数,就连后世著名的张居正都未曾获得如此殊荣,然而这位茹恕庵却是其中一位。
茹瑺作为明初的名臣,徐钦就是在来到明朝之前便有耳闻,在进入洪武朝堂之后,也对其做过一定的研究。
这位茹尚书算是明初监生派官运亨通的典范,洪武五年,年仅十六的茹瑺以贡生的身份被推荐入国子监读书,两年后因为朱元璋的一个梦,被拔擢授官,成为朱标的东宫辅臣之一,后来又升任九卿之一,掌管帝国最高级别公务文书的通政使,洪武二十三年,调任兵部代理尚书,然后很快转正。
在其担任兵部尚书期间,积极发挥了兵部作为帝国军事总后勤部门的作用,更意外地和一众武勋大佬的关系十分融洽。与此同时,其虽不是从文官最正统的科举出身,但其在文臣和天下士子当中的地位也极为不凡,尤其是在国子监和监生出身的官员之中声望卓著,甚至隐隐地拉起了一个山头。
如果朱标继位,以他的年龄、才干、关系,他妥妥的是未来文臣领袖之一。
然而天不遂人愿,朱标的死,让茹尚书的好运也戛然而止,朱允炆虽是朱标的继承人,但对于已经身居高位的茹尚书并不亲近。所以虽然有朱元璋的看好,他得以连续担任了多年的兵部尚书,可也很难挤进皇太孙集团,甚至在历史上,他还会在朱允炆上位之后因为同黄子澄的矛盾,而被贬至地方。
随后朱棣靖难成功,这位兢兢业业多年的茹尚书才再度被调回出任兵部尚书,并被授予忠诚伯爵位。然而这种身居高位的外围人员,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攻讦目标,永乐七年,因为著名酷吏陈瑛的诬告被下狱,最后服毒自尽。
徐钦研究这位仁兄,一来是他深居兵部尚书的关键位置,又是非科举出身的文臣标杆之一,隐约地和朱允炆集团有潜在的矛盾,是徐大少潜在拉拢目标之一。而在明初,由于朝廷需求量极大,科举无法完全满足国家用人需求,因此哪怕进士出身确实要在内部高人一等,可非科举出身的官员们也拥有不可忽视的力量。
所以面对他这次主动相邀,真可谓是瞌睡遇枕头,徐钦当然不可能拒绝。只是一时搞不清他具体的目的和用意,感觉稍稍有些怪异罢了。另一方面,也是徐大少自己有点儿心虚,那首自己临时应急,甚至并未取标题的“人生若只如初见”,早已被人冠以“思莫愁”题目,给传遍了几乎整个应天城。而与此同时,徐大少可真是货真价实地: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自然对这种一看就是文人聚会的所谓诗会有些抗拒了。
徐钦虽然主动挑衅了黄子澄,但也着实不愿意再和其他人产生矛盾,一个不得不得罪的曹铭也就罢了,再来几个的话,自己这几年就别想安生了。
至于这个明远社,徐钦倒也是知道一点儿的。
相比于明的复社等大名鼎鼎的文社,明初虽也已经出现了文社这种社团组织,但此时的文社,还处于相对纯粹的阶段,其内部完全是以私人身份讨论技艺,是极为松散的文学兴趣小组,最多就是涉及一些个人价值取向,没有直接参与到政治活动中来。其中明远算是这个阶段的最大的文社之一了,这和其构成主体的监生派官员确实隐隐受到科举派的鄙视有关,当然,其中也有不少较为年轻的进士们参加,一方面是为了更快地融入帝国上层圈子,另一方面也是抱着一种纯粹的交流切磋的目的。
这下果然有些麻烦了呀!不去肯定是不行的,且不说人家茹瑺难得主动递出橄榄枝,就算是为了维系一个平易的、愿意和文臣们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