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一位烫着卷发的年轻人说起了长春站:
“我是沈阳的,你们火车站,干净、宽敞。给我印象就是好。”
他竖了下大拇指,又接着说:
“我小时候,就去过人民广场的工人文化宫,听说今年还被中华全国总工会授予
全国文明示范宫荣誉称号。”
那位通讯员说:
“论贡献,应该是长影制片厂,据说长影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计划。随后又要建设长影世纪城......”
聊的起劲的时候,参与进来的人,也有七、八个人。
他们一点都不在乎薛余是否接话,大家你一嘴他一舌的,也没有机会让薛余插话。
烫着卷发的年轻人,说话的时候,有些抑扬顿挫,好像有过播音方面的训练,没多久,便吸引了众人。
于是,他讲起了自己的故事,也深深的吸引了薛余。
他的童年家住在铁西区,那里发生的故事很多。
他说,没有学过漂亮的儿童车,游戏就是玩泥巴和女孩子跳方格。
所以,从小女孩子就管他叫“贾宝玉”。
大人们在忙碌着,没有时间顾及他,所以,他是不是贾宝玉,没有人管他。
他记得小时候,最爱五分钱的糖果。
后来,家里父母都因下岗潮而失去工作,生活猝不及防给他们来了一次大转弯。
他说,那段日子,他眼里的世界就是:
垃圾成堆,尘土飞扬,贫穷动荡,也是他给自己家住的那条街贴上的标签。
他还说,纪录片导演王兵,前段日子,就将镜头对准了这条街上,一群烫着卷发的年轻人。
拍摄记录他们的日常生活,都跟他同龄---十八岁。
薛余听了,抬头认真的看了看这位烫着卷发的年轻人,真的想告诉他:
我也十八岁,这样的我们散落在人群里,被人们称为小马小张或者小王。
你日常生活的全部范围在一个叫做铁西区的地方。
这条街的真实面貌并不如它的名字一样引人遐想,和北方绝大多数城市一样,到了冬天,树木枯萎,花草凋零,不下雪的日子里,它是灰的,下雪的日子里,它是灰白的。
动辄零下20多度的气温,你无法在一个没有暖气的屋子里站住脚。
被石灰与砖块占据90的街区,出门前必须穿上厚实的胶鞋和大衣,没有人敢在东北的冬天挑战寒冷,你只能老老实实地把自己裹成棕熊,完美地融入这块灰色大背景。
“出门干什么呢?”
烫着卷发的年轻人说到这里,他笑了:
“我也想为父母减轻负担,可是,我真的没事干。”
他说,自己每每出门,一定不是去工作。
国企改革后,铁西区很多的工人都下岗失业了,有和他一般大的年轻人,也有他父母一样的同龄人。
就算他如此年轻,都觉得重新就业的机会很渺茫,并且一年之后,他住的那条街还要面临拆迁。
这些整天在家呆着的人,都做些什么呢?
有人问烫卷发的年轻人这个问题,其实,也是薛余的问题。
烫卷发的年轻人听了,吐了个烟圈,说:
有些人每天从厚厚的雪堆里挖铁片卖钱。
还有一个比较流行的做法是买彩票。
不是一个人两个人闹着玩,而是成群结队的人聚集在铁西区的集市空场,手握一张白色纸片,纸片上的那串数字可能什么也不是,也可能是美好未来的最后一点希望。
既然脚踏实地埋头苦干不再是安稳生活的保障,索性也就赌一赌吧,反正已经一无所有。
“那买彩票的钱从哪儿来的呢?”
“呵呵,借的呗。”
你的时间全部由你支配。没有人会对你说:
“你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事实上,如果有人说出“应该”这个词,恐怕连他自己也会觉得可笑。
但对于一个十八岁的烫着卷发的年轻人,当下这个阶段,你能想起生活里最带劲的事儿,只能是:
他说——泡妞谈恋爱。
“可是没钱。”
是这样的,对于这个东北烫着卷发的年轻人来说,钱永远是最大的问题。
“可是也没人有钱。”
于是对于东北烫着卷发的这个年轻人来说,钱又永远不是最大的问题。
那位通讯员问:
“那你泡着妞了吗?”
他扬了扬头上的卷发,又说起来。
在同样穷的情况下,和隔壁的小王、对门的小朱,他们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他们们拥有的还有同样年轻的身体和年龄。
而泡妞,大家的花样是差不多的。
写一写蹩脚的情书,或者送一朵两朵采来的花儿。
嘿,竟然也能追到姑娘!
那位中年戴眼镜的人说:
“那你可真是感到幸运。我劝你,年轻人,不管重活轻活,别呆着,干起来再说。”
“你不明白叔我找工作有多难。多亏还有个姑娘喜欢我。我每次找不到活干,受打击时,就想起我那位,穿黄色小袄走在雪地里的姑娘,她真美。我的心也就美起来了。”
中年人听了,有些着急的说:
“有了女朋友,就更不能呆着了。你要有责任心,对人家负责!”
“那您帮我找个工作得了?”
......
一路上,薛余坐的那个位置,是全车箱里最为热闹的地方。
很多人,一直好奇的往这边观望,更是不断的有人往这里来,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