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门向两边退去,那狰狞妖鬼的图案,被从中间分开。
于是可以看到纸门背后这个相当空阔的静室。
静室之中有一个佝偻身影,穿着一身灰色道服,面墙背门,安然静坐。
他当然便是猿老西,老猿酒馆的馆长,花果会水帘堂资历最深的香主。
在他面前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大字。
通轴一字,神藏骨秀,应是名家手笔。
写的是一个“静”。
此间一切,的确都很静,静得叫新来的小妖略感不安。
“静”字之下,在靠墙的位置,还摆放着一个木制的刀台,其上架着一柄长刀。
猿老西正是面刀而坐。
他没有回头,只问:“听说你有事找我?”
柴阿四连猿勇都杀了,当然不应该惧怕已经公认打不过猿勇的猿老西。但心中还是有种莫名的紧张。
“关于例钱。”他鼓动了一下喉咙,如是说道。
“大力,拿十六个五铢王钱给他。”猿老西平静地说道:“他能靠自己走进这个地方,便值得起这双倍的钱财。”
“不,五爷,我说的是,关于整个花街、乃至整个花果会的例钱。”柴阿四道。
房间里沉默了一阵,猿老西道:“大力,伱先上去。”
猪大力一声不吭,扭头就往上走。
待得他的脚步声消失了,猿老西才道:“说说看。”
此时的柴阿四站在门外,猿老西坐在屋里。
空空荡荡的静室,本身即是他们的距离。
在得到古神镜之前,柴阿四从来不曾设想,他可以跨过这样的距离。
但是现在,他很清楚,他只需要往前一步。
且这并不是他的终点。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愤怒地说道:“猿勇带着手下,挨家挨户地勒索钱财,我已经在您这里交过一遍例钱,他还要再收一遍。勒索了钱财还不够,他还辱骂我,殴打我,把我的家里砸了个稀巴烂,甚至……甚至砸坏了我爷爷的灵位!”
“所以说,你今天来这里,是来跟我告状?”猿老西仍是没有回头,只有低低的笑声:“还是说,你是想要站出来作证,让我带你去会主面前,给你机会控诉猿勇?”
“我杀了他。”柴阿四说。
房间里静默了。
猿老西缓缓起身。
他已经佝偻的身形,在起身的过程里逐渐舒展。
起势的时候极慢,完全站起来的时候却是快如闪电,转身的同时,刀架上的长刀已出鞘。铿锵一鸣,寒光一闪,他连身带刀,竟然跨越了整间静室,已是斩至面前!
柴阿四却只是进了三步。
这当然是在古神指点下进的三步。
恰恰踩在这一刀的中继点,一个简单的侧身,锈迹斑斑的铁条剑正好横在腹前。
那道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斩落,斩了个空!
猿老西有两道很显眼的白眉,跃身斩击的时候,都扬起来荡在空中,使他平添凶相。此时蓦地后撤一步静止,白眉也落下,垂到了眼角,叫他变得慈悲。
他反手一甩,长刀已然回鞘,仍是沉寂在刀架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五爷不试了吗?”柴阿四收回横着的铁条剑,语气平静地道。
猿老西抬了抬眼皮:“拳怕少壮,再试下去,我怕被你打死。”
又道:“进来坐。”
这话听起来当然是自谦自贬,但其实也很有几分真实。他现在的身体状态,他自己清楚,被妖鬼吞噬得太狠,已是出一刀少一刀。
除非加持妖鬼附身,不然他还真没把握杀死这个年轻的犬妖。而贸然借用妖鬼之力的代价,又非他所愿承受……
这间静室还算宽敞,在静室的左侧靠墙位置,门外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张摆上了茶具的矮几。
两只蒲团为座椅。
猿老西引着柴阿四落座了,又亲自给他倒茶,手虽皱,但很稳:“我很好奇,你的剑术从何学来?”
柴阿四正襟危坐,虽是破衣烂衫,但携杀猿勇退猿老西之威,很有几分渊渟岳峙的强者气势:“这个很重要?”
“你可以不说。”猿老西淡笑道:“这个问题也只是满足老头子的好奇心,以及提升对合作伙伴的了解罢了。”
“您这样讲,我就不得不漏底了……”柴阿四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沉声说道:“这其实是我的家传剑法。”
上尊那是我的古神爷爷。
可不是家传么!
猿老西若有所思:“你有这份实力,怎么会忍了这么多年。”
“我是个低调的性格。”柴阿四认真道:“若非猿勇毁了我爷爷的灵位,我还会忍更多年……”
猿老西表情平静地看着他,也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柴阿四于是叹了口气,说道:“我爷爷是被摩云犬家的马车撞死的。”
他只说了这一句,点到为止,剩下的都让猿老西自己去猜测。
猿老西果然像是明白了什么,郑重承诺道:“我会保守这个秘密。”
“保不保守也不重要,毕竟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摩云犬家没谁会把我放在心上,我也不敢恨他们不是?”柴阿四道:“但五爷最好还是不要往外说,免得麻烦。”
“是,是。”猿老西以过来人的语气说道:“无仇无怨,无灾无劫,无事一身轻。”
“那么。”他叹了口气,双手扶膝,看着柴阿四:“我也像你这么年轻过,但是今天,我已经老成了这样……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