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浩誉终于发话了:“事虽有如此一面,可失田则失民,不能让那几个富商把这件事做得太过火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龚光杰想了想,耷拉着脑袋,压着嗓子说道:“宁儿,你明日便下江南,不要弄出动静,别叫人知道去了,你不能插手这些事,把具体的事弄清楚了就回来。”
龚宗宁应下了,龚宗宇侧目看向父亲和大哥。
“爹,哥哥手里事情多,这种打探消息的事就让我去做吧。”
龚光杰缓缓扭过头去看看龚宗宇道:“江南的事你不熟,还是留在京中吧。”
龚宗宇不再说话,面容露出忧虑。
翌晨,鸡鸣第三声。
龚宗宁已经来到龚府大门前,准备出门。身后的仆从背着行李,跟在他身后。龚光杰由丫鬟搀扶着来至门前,龚宗宁见了父亲,下跪磕头行礼。
“爹,儿子走了。”
“早饭吃了吗?”龚光杰问。
“已经用过了。”龚宗宁回道。
龚光杰一听,轻点一下头,而后慢悠悠地:“去到江南,你爹也护不了你,凡事三思而后行。这一趟派你去是给我们手下的人看的,赵文贞不向我们求助,我们手里的粮食就是烂了也不能发出去。你还有个要紧的任务就是去要稳住我们在江南几省的人不要为此事朝赵文贞发难。他们的事他们自己解决,我们一旦插手就不是简单的商人哄抬物价案了。”
龚宗宁哀叹:“事不关己,儿子自然不会惹麻烦。”
“还有,你弟弟的事你是做大哥的,要想法子帮他遮挡过去,就想爹为你做的那些事一样,一家人不能窝里斗。”
龚宗宇无奈地点头。
龚宗宁清楚,自己此次下江南,想来也知道要和赵文贞接触,江南富商逼得老百姓流离失所,赵文贞堂堂一总督却不作为这么久也没稳下此事,想也知道此事不简单。
龚宗宁向父亲龚光杰深深揖了一礼之后,便开门离去。
龚光杰听得马长吁一声,便踏着晨露,嗒嗒而去。龚光杰目送龚宗宁离去,消失在视野中,转头对搀扶着自己走路的丫鬟说了:“回吧。”
龚宗宁今儿看见父亲是丫鬟搀扶着来送自己的,心中万分哀痛,年前就发觉父亲腿脚不大好,说人老先老腿,请来了郎中来给父亲瞧一瞧,却也是反反复复不见好。
而龚宗宁下江南的消息一早便传到正清道长耳中。
旷兮提出现在立马离开天都,组织龚宗宁查囤积居奇的商人。正清道长一面喝着早茶一面问站在身旁给他倒茶的旷兮怎么阻止。
旷兮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便说:“路上找些人绊住他再不行杀了,制造成意外。”
正清道长指着旷兮,抬头笑着对俨兮说:“你听听这孩子说的,动不动就打打杀杀,龚宗宁要是出了事龚光杰能善罢甘休?会有更多人的去查,明里暗里数都数不清。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人能找到我们。”
旷兮吃瘪了,耷拉着脑袋怯生生地问:“那该怎么做?”
正清道长抬眼望着俨兮问:“俨兮,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俨兮摇摇头:“人是不能动的,可事总不能让他去查清楚吧?”
正清道长在转头看另一边的阿鱿,问:“犹兮觉得应该怎么做?”
阿鱿想了想说:“他要去就让他去呗!要是能处理了,赵文贞早动手了,还用得着天都派人去?”
而后阿鱿看着旷兮,问:“师父是不是说如果赵文贞的敢打压我们的粮价,我们就不卖了,粮食在我们手里,存好了可以为揭竿而起做准备,卖了可以换成钱,有了钱可以购买更多田地,我们一样是挣钱积蓄资本。可赵文贞不同,他们一打压粮价咱们不卖,市面上散户地主卖还是高价粮,赵文贞还能把粮商大户杀了给老百姓分粮不成?”
俨兮却说:“这件事我觉得不妥,赵文贞逼急了以囤积居奇治粮商地罪怎么办?见好就收吧,趁着他们没对我们动手。”
阿鱿反问:“你是有多怕赵文贞?”
俨兮道:“不是我怕赵文贞,是怕失田的百姓。”
阿鱿一笑:“要不是太子把各省的粮草抽掉走了,咱们也不会想出囤积粮食的法子,说到底还是赵龚两伙人斗来斗去帮了咱们的忙。前期他们从稻农大户手里收来的税都已经往太子那边送去了,桑农收现如今将税交上去了可拿着丝去换粮,粮食本就会涨价。”
正清道长捋须:“鱼难成教出来的,就是比老夫教出来的懂这些事。”
阿鱿躬身:“这些事都是师父做的,徒弟只是看懂三分罢了。”
正清道长不回他,侧头看一眼旷兮,问:“这些你懂了吗?”
旷兮道:“徒儿觉得龚宗宁毕竟不是一般人,怎么找也得有点手段防着他们,比如,赵文贞和项子虚现在忙着从其他地方借调购买粮食,龚宗宁一去他们可有靠山了,他们赵龚上下一心,终究不是好事。”
正清道长起身,捧着鱼食往正前方水缸走去,边走边缓缓说道:“早先项子虚来京城变卖地产古玩我便知道了,他用手里的钱去买耕农的土地,订购他们出产的生丝,价格给得很是合理,当时不少耕农和他定下了明年的约,还有人听了消息及时改种桑想捞一把。”
正清道长望着自己将鱼食洒入水中,鱼儿纷纷上前争抢,不屑地笑了一声。都说是花鸟鱼虫好生养着它们,会有几分人性,倒不如说是人和世间的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