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墓园区里比外面更加拥挤,一块块低矮的墓碑早已淹没在人海里。李树康的墓园在园区的后面,为了匹配生前的身世占地也较普通墓碑大很多。跟着李筱艾往里走,人越来越少,雾气反而越来越重。我警惕着四周经过的人们,以免措手不及。
“请在这儿稍等吧,我去去就回。”李筱艾悄然转身。
我点头注视着周围,将事先准备的祭祀纸钱和香烛递给她,“好,我就在这儿等你。”
见我没了反应,无暇看她,李筱艾伸出手在我面前做了个擦燃火机的动作,“打火机。”
望着她撑着伞稍稍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其实不被打扰也是一种幸福,如果不是我的出现她过的应该比现在更加的宁静。
李筱艾顺着石板阶梯大约走出去五六十米不知道为何就不再走了。开始的前两分钟我并没在意,只是警惕着四周,当我反应过来不太对劲的时候,她已经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站了将近五分钟。
我收了伞跑过去,她依旧是撑着伞背对我的方向一动不动,再近些观察她好像有些微微颤抖,香烛和纸钱的口袋掉落在脚旁,伞也被甩在了路旁,却不见她弯腰拾取。
“小爱,怎么了?”我呼唤道。
她还是木在原地,双手捂着嘴,双肩颤颤的。顺着她目光的方向望去,一片独立的空地上整齐排放着被石栏围着的墓碑,每个石栏内都供着庄肃的墓碑,唯独其中之一的墓碑断裂了,石栏内一片狼藉,整个区域内有明显被破坏的痕迹。
几行大字写在破旧的烂木板上,立放于原本属于完整墓碑的位置,“罪人李树康,不配入黄泉。”
迎面一对中年祭扫男女并肩朝我们走来,看到那一片破败的墓区。男人不顾旁人朝属于李树康的墓园内唾弃道,“呸,该受罚赎罪的人居然跑这儿躺着,真是脏了这片风水。”
女人顺口回了句,“前两天的报道,听说她女儿李筱艾还在香港一个人逍遥呢,去参加那个叫安姬娜的年轻女歌手的发布会。”
他们并排朝李筱艾走来,话语中带着刀子。李筱艾站在石板路中间情绪更加激动,捂着嘴不肯让路,只是用那双含泪的怒目狠狠的盯着他们。两个人边走边聊,李筱艾不肯侧身,眼看就要撞到一起。
一刹那,站在石板路旁的我扔掉了手中的伞,扭动站在我侧前方的微颤着的肩膀,将她转过来面朝我,同时也给那对中年男女让出一条通路。
擦身而过,我面前她背后的男人开了口,同时我双手掌心捂住了她的耳朵,“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有这样的父亲女儿估计也不是个好东西,早就听说她在香港生活混乱,好多富家公子都跟她有染,这下更放得开了,没人管无拘无束的四处乱搞。”
我目视着两人撑着伞渐行渐远,再也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了这才回过头。一双泪目如雨下,就连这清明细雨也掩饰不了分毫。我松了手,没来得及开口,李筱艾再也忍不住扑将过来嚎啕大哭,声音隔着我的胸口震的生疼。
行人虽没有墓园入口处人多,但凡有人经过总能看到那块立着的木板,有人唾弃,总也有免不了说些闲话的。
我被李筱艾抱的死死的,哭声持续着。在路人看来在墓园内哭倒不会觉得奇怪,只是这样淋着细雨伞被扔在一边,失声痛哭还是会引起人的注意。
我不想她被认出来,在这样的情境下被一群恶语相向的陌生人认出来实在太过凄惨了。
就这样僵僵的站了将近十分钟后,她再也哭不动了,时不时抽动着肩却仍不肯松手。细雨淋了十分钟,头发已经几乎被浸湿,我轻轻揽开了她的手臂,捡起路旁的伞撑起来。刚才哭的太猛,李筱艾的整个脸都是红的,松了手以后依旧目光呆滞,双手垂着脚也不挪步子,像是丢了魂。
“走吧,先回车上。”我扯了下她的手腕。
“…”没动,没反应。
“先去把头发擦干,这样会生病的。”我举着伞帮她挡雨,也为了帮她挡住行人的视线。
“...”依旧是没反应。
我没办法,只好等了片刻,“自己撑着伞。”我将伞柄塞到了她手里,趁行人还没出现的间隔冲到了石栏围着的小墓园内,一脚下去,将立着有字的木板踩成两段,然后顺手拾起扔的远了些。环视四周虽然一片狼藉但断裂墓碑下的小石棺并未破损,骨灰盒应该是完好无损的。
我重新回到李筱艾的身边,原本布满泪痕的脸上止不住的惊讶,“走吧,晚点再回来。”
“嗯?”她像是没明白。
“晚一点等天色暗了再回来取骨灰盒,应该是完好的。”
她朝墓碑的方向张望,又回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