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听见沈钺的回应,眼前一暗,她额头上便是挨了一记轻弹。
“你干嘛?”她抬手捂了额头,杏眼瞠圆瞪着他。
沈钺面无表情,“不干嘛。你白日里忙着摘花椒,夜里睡觉了还不安生,居然还有精力去操心旁人的事儿。”
说完,却见叶辛夷方才那一丝丝委屈和恼怒早已消失,一双杏眼却是晶晶亮地望着他,嘴角甚至还勾着一抹笑影儿,“你这是……吃醋了?”
沈钺微微一顿,然后正色点了点头,响亮且铿锵地一声“嗯”,表情理所应当得很。
叶辛夷喉间微微痒,眼中的笑意却是如同星海般荡漾开来,捧了他的脸,便是凑上前在他唇上响亮地“啵”了一声,“真好!我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
言下之意,他们都是醋坛子?
两人相视一笑,就这么十指相扣,相对而躺,什么也没有说,听着窗外细雨潇潇,雨声渐渐大起,敲打着窗户和外间的山林。
“真是可惜。”叶辛夷叹了一声,“若是再过个一月,咱们此时倒也可以体会李义山‘却话巴山夜雨时’的意境了。”
沈钺笑笑,抬手将她颊边的发丝捋到耳后,“不着急,咱们在蜀中还不知道要待到几时,蜀中的秋日是定能待到的,届时你若当真想体会李义山的诗中意境,我寻个机会再带你到山里听一回夜雨?”
他说得一本正经,叶辛夷却是听得“噗嗤”一声,然后敬谢不敏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我若是个这么伤春悲秋的,只怕连自己也先酸死了。”
“你呀!”沈钺双眸中静静流淌着一汪水,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无奈而又纵容。
“对了,阿西今日跟着何大哥去了县城,没什么事儿吧?”这事儿她之前没有过问,却不代表她半点儿不关心,不问,不过是因为她相信他定会安排妥当。方才进门前,他便瞧见他站在窗口,而窗外的天空隐约还可以瞧见一抹飞远了的灰点,正是柳绿训好的那只用来传递消息的灰鹰。
他们始终对阿西和阿香进山来“救”他们,并将他们带到此处来落脚心中存疑,哪怕面上不动,也自会让人盯着他。
“没什么。他进县城应该也是想借机探一下外头的情况而已。”沈钺神色淡淡,兴致颇高地用指尖轻轻描绘着叶辛夷的眉毛,寸寸下移。
“外头的情况如何了?”眉间痒酥酥的,叶辛夷抬手将他的手抓住,瞪他一眼,“别闹!”
沈钺淡淡一笑,语调轻描淡写,外头的风云在他的口中仿佛就只是今日天气好与否的事儿。“外头嘛......我们在临近成都府的山道上遭遇伏杀,失踪了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成都府,当然,陛下那里怕也已是知晓了,作何反应尚且不知,不过,成都府这边,官府和夏大将军派了人封锁了山道,一边正往山道周边搜寻咱们的踪迹,一边也正在查找刺客。”
叶辛夷眉心一蹙,“那早晚会寻到这里,咱们得在他们寻来之前先离开才是。”他们将计就计的打算就是要借此躲开那些处处窥视的眼睛不是?自然不能到了此时再前功尽弃,那他那伤,还有他们一路奔逃吃的苦不都白挨了吗?
这个事儿,沈钺自然心里也有计较。淡淡点头“嗯”了一声,他的伤也较前两日好了许多,“再等两日看看吧!官兵们搜索得很细,我估摸着要搜到这里,怎么也还有两日的时间,而且就算当真搜索到了,咱们也不怕。”
来这里之前,他和叶辛夷已经用布袋里装的黄粉和其他的东西稍稍改变了一下形貌,如今的沈钺不过就是个肤色粗黑,长了两撇小胡子,微微佝偻着背脊的中年男人。而叶辛夷则是个皮肤发黄,眼下和鼻梁处长了不少雀斑,五官平凡的寻常妇人罢了,并不怎么打眼。
若是官兵来寻,何大嫂他们不知他们的真实身份,阿西和阿香自然也不会说。最要紧,他们自己也不会说,那些官兵如何会知道?说不得,经了那一遭反倒更能蒙混过去。
“总还要等着阿西来与咱们摊牌才是。你不也一直好奇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吗?”目前看来,倒应该至少不会对他们不利。只是,那两个人,阿香还好懂些,可那个终日里笑嘻嘻,且话特别多的阿西,反倒更像是一汪深不可测的潭水。
“你觉着,他什么时候会与咱们摊牌?”叶辛夷也有些百无聊赖,一边问着话,一边垂目抓起他的手来,与自己的相贴,比起了长短和大小。只是两只手贴在一处这么一看,他的手粗黑修长,她的手却纤细白皙,她蹙了蹙眉心,明日那黄粉得在手上也抹一抹,不能露出破绽才行。
“欢欢儿觉着呢?他会等到什么时候?”沈钺不答,却是挑眉问她。
叶辛夷闷了闷,抬眼瞪他,这个人也不知是从何时有了这个恶趣味的,时不时的便要考校她一回,偶尔总让叶辛夷生起那会儿还在家塾时,被夫子考校功课的感觉来。
“要么就是这两日,要么就等到阿香的伤好得差不多吧!”来这个落脚处养伤的,可不只是沈钺一人而已。
“我家欢欢儿,果真聪明!”沈钺笑赞了一回。
叶辛夷轻轻一哼,每次问她,也知道她能答出,却非要问了,等她答了,他再夸上一回,有意思吗?
屋外,雨声渐大,夜已深了,两人没再说话,渐渐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醒来时,经一夜雨水的冲刷,整个山林好似都鲜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