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此乃后话,此处暂且不表。
此刻,莫说沈钺和叶辛夷都全然不知这传言随风散得那么快,就算知道,眼下也是顾不上。
叶辛夷从蓝玉街回来后,便一直等在府中,打发了霍勇去宫门去等着,却也一直不见沈钺回来。正等得越来越焦心时,沈钺终于是回来了。
她连忙小跑着一路迎了出去,刚到二门处,便见得了他的身影。叶辛夷抬眼乍见他的模样时,心下便是一“咯噔”,脚步略略迟滞了一瞬才靠了过去。抬起手便要去看他额角那处红肿,张口还不及说些什么,手却已在半路被他截住,握在掌心。
两人目光触在一处,无需言语,叶辛夷便是将种种疑虑与关切一并压下,沉默着被他牵着,往正院回。身后,财婶儿沉着脸将外院那些或好奇、或关切的眼神一并挡住在了正院之外。
叶辛夷好歹忍到回了屋中,只剩他们夫妻二人时,便是再也忍不住了。
“你这是怎么伤的?难不成是陛下他......还有你这衣裳......”叶辛夷看他的模样,心里又是着急,又是疼得慌,眉心皱得几乎能够夹死苍蝇。
“就是被茶碗砸了一下,不碍事。那茶水都是温的了,倒也没有烫着,只是可惜了欢欢儿一番心思给我做的这身衣裳,才上身两回罢了。”沈钺咧开嘴角笑。
叶辛夷知道他是不想她担心刻意轻描淡写罢了,叹了一声,她反身从柜子里重新取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出来,催促沈钺道,“先去清洗一下,换身干净衣裳再说。”
沈钺倒是听话,乖乖捧了衣裳去了净房,听得净房内水响声声,叶辛夷沉默地将那装药的匣子取了来。
等到沈钺清洗好,换了那身天水色的素丝单衣,一身清爽地从净房内出来时,叶辛夷已经从匣子里将药挑选了出来,正在用烈酒浸湿棉团,头也不回地道,“过来坐下。”
沈钺倒是乖得很,果真过去乖乖坐下,乖乖半仰起头由着她用那浸了烈酒的棉团给他清洗伤口,又上了药,虽然于他而言,这点儿小伤实在是微不足道,可能得她这般细心看顾,温柔体贴,他却是受用得很,直觉这伤倒是受得值。
叶辛夷却全然没有他的好心情,沉着一张脸将那肿伤处理妥当了,她埋头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哼道,“他这般拿你出气,看来,果真已是知道我三哥的身份了?”
叶辛夷早前对乾和帝便没什么敬畏之心,如今心里有气,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竟是连陛下也不称了,直呼“他”。
沈钺也是不以为忤,只面上笑容到底敛了两分,“眼下这一关暂且是过了,他信或不信的,我本也不在意,只是,他到底是皇帝,手里捏着生杀予夺的大权,我虽不惧他,却也不想平白自损实力。不过,我怕是过不了几日便要动身去蜀地了。”好在,他和书生都是谨慎之人,当日进京时,为了防着个万一,是分开来走,起初两年,也只在暗中联系,一直甚是小心,未曾落他人眼,否则,今日这一关,当真不好过。
叶辛夷听得心下惊跳,只觉诧异,当下便是惊道,“这个时候,他还要让你去蜀地?”话方落,沈钺已抬头看向她,她望着他深幽黑沉的双眸,心里骤然发凉。
有些事儿,不需言明,她已恍然明白。
这一关虽勉强过了,可乾和帝已是起了疑心,哪里会轻易释疑?
那位陛下虽说疑心重,心胸也狭窄,更是爱出昏招,可他毕竟是个不折不扣的政客,权衡利弊、趋利避害,已成本能,却也不乏当断则断的魄力。
他让沈钺此时去蜀地,自然是有好几方面的考量,不管能不能达成他所预期的结果,沈钺却俨然已是被他抛了出去,诱饵也好,死士也罢,却都已是形如弃子。
叶辛夷抿紧嘴角,沉思片刻,眼底暗色翻涌,片刻后,她才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我紧着收拾一番,左右也要轻车简从,也无需收拾太多东西,就一些必要的准备却不能少了。明日一早,我便去一趟三柳街,与爹说一声。还有三哥那儿,你是不是也还得去一趟,交代一声?谢大人那日虽说往后秉公办理,可只是道别一声,兴许他会看在我之前帮过他的份儿上,再帮咱们一回的。至于咱们府里,有财婶儿和财叔在,倒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准备带哪些人,最好快些拟定个章程,也好让他们快些准备起来。”
叶辛夷说着,便已是转过了身,当真便要去忙的架势。
只是,还不及迈步,腕上却是一紧,已是被沈钺抓住。
她回过头,便见得他欲言又止的神色,“欢欢儿......”
不等他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叶辛夷便已是皱眉打断了他,“别说了,这回不管你说什么,无论如何,我都要跟你一起去。”
沈钺苦笑,“你明知这一趟,危机重重,我不想与你一道去冒险。”回来的这一路,他也想了一路,有对局势的分析,有对应对的设想,更多的,却是不知该如何对她开口。早先,要带她一道去蜀地,是因着她身上的蛊毒,何况,彼时局势与眼下全然不同。他是在确定自己能护得她周全的前提下,才想着要带她一道去蜀地。
可现下......若可以,他是当真不愿她随他一道赴险。回来的这一路上,他想了无数个法子,或许瞒着她,或许骗她.....可是他随后想起的却是那一日,她那般认真而慎重地请求他,往后若有什么事,让他先与她一道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