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嫔这一席话说出,让乾和帝有些猝不及防,他当下便是皱了眉,脸色有些发青。“看来,你还非要与朕掰扯清楚了?”
康嫔淡淡笑着,“臣妾就算是死,也想陛下能赐个明明白白。”
乾和帝望着她,眼里透出点点寒意,若是那目光能化为实质,只怕此时康嫔已经被射成了筛子。
只是,康嫔连死都不惧,又岂会还畏惧其他?何况,她方才已是得了乾和帝的承诺,既是不会祸及娘家,既然已注定一死,她还怕什么?左右,乾和帝最爱面子,方才那番话可是当着这几位大人亲口说出的,君无戏言,他总不能轻易反悔。
乾和帝瞪她片刻,冷冷移开了视线,“这是朕的家事,几位爱卿不便在场,不如先出去,到偏殿等着,朕稍后再传召你们。”这话是对着谢铭几人说的,家丑不可外扬,何况乾和帝这样好面子,已经让这几个外臣知晓了不少,眼下还有一层遮羞布,若连这层遮羞布也扯了下来,那还得了?
因而,乾和帝要将他们撵开,实在是太正常不过,而且也正中他们下怀。皇帝的家事,还是些腌臜事,他们知道得太多,岂非是嫌自己的日子太过安逸自在了?
谢铭、宋泽远和沈钺几个都没有二话,更无需商量,尽是纷纷抱拳应声,而后退了下去,独谢铭到底还有所担虑,退出去前悄悄瞥了一眼谢贵妃,却也只能将叹息藏在心底,终是无能为力。
张季礼本也要跟着出去,却被乾和帝绷着脸拦住道,“你就在跟前伺候着。”
张季礼这样的无根之人,在乾和帝那儿,总比那些文武朝臣来得让人放心,张季礼略一迟疑,应了一声,便是顿住了步子,却是往边上又站了站,敛了声息,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沈钺、谢铭和宋泽远三人出得正殿,便被两个小太监引着到了偏殿之中,茶点伺候着,各自寻了把椅子坐下,倒是比在正殿中时来得自在。
也不知正殿内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过除了谢铭多挂心了两分,余下沈钺和宋泽远两个,是半点儿没有兴趣知道。
左不过这宫城之中的腌臜污秽之事多着呢,不知道也能猜出个两分。
只是,虽然无事,三人却也并不交谈。各坐在各自的椅子上,要么闭目养神,要么喝茶发呆,要么闲闲翻看起桌上放着的一本棋谱,一室的安谧。哪怕是听得屋外隐约的动静,也不过抬起头来,看着他们昨夜设局抓住的那个叫琴心的姑姑被押着进了南书房,也不过是各自撩了一下眼皮,便又垂下眼去,各想各的心事。
四下里,很是安静,只能隐约听闻不远处高树上传来的蝉鸣声。
因而,在一声细微的声响从南书房正殿内传出来时,本来歪在椅子上闭着眼,半晌没有动静,也不知道究竟睡着没有的沈钺却是漆眸骤睁,下一瞬,便是蓦地弹身而起,往屋外窜去。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谢铭和宋泽远皆是莫名,但同时都是心房一紧,不约而同都是站起。
同一时刻,便听见了正殿内传来的嘈杂之声,有女人的尖叫声,还有桌椅倒地的声响,再来,还有......
两人面色齐齐一变,连忙紧跟着冲了出去。
还未猓便已听见了几声尖喊,“护驾!快护驾!”声音夹杂在一处,却还是能听见当中两声是出自陈皇后和谢贵妃。
陈皇后端庄,谢贵妃优雅,两人安享尊荣多年,什么时候这般失态地惊声尖叫过?
宋泽远和谢铭两脸色更是难看了些,连忙疾步赶了过去。
行进间便已听得屋内已有刀剑相碰的打斗声,等他们冲进去时,那声音却是戛然而止,停了。
屋内已是一片狼藉,桌椅柜几倒了一地,当中不乏碎瓷和四散的奏折,陈皇后和谢贵妃两人都是一身狼狈,妆容凌乱,各自缩在一角,看上去,并未受伤。
康嫔则仰躺在一片狼藉之中,那丁香色的贡缎衣裙已被鲜血浸湿,她瞪着双眼,脸色死灰,已全无生气,竟是死不瞑目。
御案后,还有一具尸体,正是方才被押进南书房的琴心,她是背后中刀,趴伏而亡,血还在汩汩往外冒,显然,才断了气,也是圆睁着双眼,死不瞑目。而她手中尚紧紧抓着一把匕首,匕首上也染着血,死的地方离乾和帝不过只有数尺之遥。
乾和帝缩在宽大的椅子之中,脸色惨白中带着青,双眼有些愣怔,显然是被吓着了。他身前半趴半跪挡在身前的是张季礼,也是半身浴血,再前头一步,是仗剑而立的沈钺,腰背挺得笔直,胸口则急速起伏着,紧提在手中的绣春刀上,有血蜿蜒淌下,自刀尖滴落。
片刻后,许是确定了刺客已死透了,没了危险,沈钺转过了身,在乾和帝跟前抱拳道,“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他转过了身,他身后那些人却都惊得倒抽了一口气。
乾和帝反倒终于醒过神来,大大松了一口气,扯着嘴角,牵开笑道,“熒出快些请起,你又救了朕一回。若非是你,还有......小礼子,朕今日只怕......快些起来!你对朕的忠心,朕心里有数,这桩事,你非但无过,而且有功。”
“谢陛下。”沈钺应一声,终是站起身来。
此时,屋外隐约传来甲胄摩擦声和靴子响,听到动静的羽林卫已围拢过来,又有人上前请罪。
乾和帝须臾间已收拾起了情绪,勉力维持着体面,站起身来,目光淡淡往一片狼藉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