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欢欢儿真是心明眼亮,什么都瞒不过你啊!”先是奉上一记mí_hún汤,可叶辛夷却不为所动,那双清透如朝露的杏眼只是沉静望着他,一瞬不瞬。
沈钺无声叹了一下,抻了抻身子,半坐起身,面上的笑容亦是微微一敛,转而沉肃,“这些时日,陛下频频召薛南进南书房,我估摸着,我去西北前的那趟差事,陛下怕是有意交给他了。”
叶辛夷听着,便是蹙起眉来。这个薛南,是锦衣卫中一个千户,是楼从远的表弟,自然也是他的亲信。在乾和帝那儿,虽然比不得沈钺,可却也不差。
叶辛夷知道,关键不在差事本身。那件差事当初乾和帝有意交给沈钺,且为了让他此行更能掩人耳目,竟将他们的婚事都考虑了进来,还同意沈钺将她一并带上,可谓极其重视。可此时,却撇开了沈钺,将这差事交予了旁人......“看来,之前那桩事,陛下心里还是存了结。”
“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从来不缺的就是疑心。何况是咱们这位皇帝陛下,他除了自己,应该是谁也不信。充其量,只看谁更堪用而已。”沈钺这话平淡,倒听不出什么怨气,好似只是阐述事实一般。
他既然对乾和帝的心性再清楚不过,自然不会因为这一时的得失就自暴自弃,“不过一桩差事罢了,反正现在林师叔也已经进京了,咱们也不一定非要南下去寻医,就留在京中也没什么。”这话,自然是安慰居多。
叶辛夷不知道乾和帝派人南下究竟所为何,可显然不是小事,否则,沈钺也不会到这会儿还愁眉不展了。
沈钺没有告诉她,那一趟南下之行,是要去蜀中。自然便是与夏家,与西南边陲,甚至是南越都有关系。
眼下,他不能动。一动,只怕就更会引来乾和帝的忌惮,才是真正引火烧身。
叹了一声,他将叶辛夷随手搁在炕几上的一本书拿起,转头往炕上一躺,便将那本书摊在了脸上,“咱们这位陛下的心思,实在让人捉摸不透。早前居然抽调榆林卫守军去平叛军,害得边界起了一场战事就不说了。如今,朝中党争不断,东宫地位不稳,党派林立,他却也恍若不见一般,只由着他们争。山西、河南去年遭了蝗灾,颗粒无收,拨下去的粮款是不是落到实处,他一概不过问。陛下也好、皇子也罢,还有满殿的文武大臣都只顾着权位之争,又有谁真正去管过老百姓的死活?”
“他们若出京去看看,不知道是不是还会做着天下太平,大名怏怏大国,锦绣万里的美梦了!”即便因着那本书册的遮掩,他的声音有些发闷,叶辛夷却还是听出了当中遮掩不住的愤慨。
叶辛夷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将沈钺这个人看得清楚,他无父无母,是个孤儿,还曾做过乞丐,正是因为是最底层的出身,他对于那些地位低下,只能任人鱼肉的人和事都更能感同身受。七星阁当初便是为除暴安良而创派,江湖中人,不乏侠士,都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当然不是人人都那么伟大,可江湖中人骨子里的热血却总比旁人更甚两分,若真到了国家民族危亡之时,也总会有那么两分想要力挽狂澜,护国安民的意气。锦衣卫如今已沦为了皇帝手里的刀,还是一把只要不够锋利,便随时可能丢弃的刀。可北镇抚司门口,却还竖立着两块牌子,尽显锦衣卫设立最初的初心,尽忠,取义。锦衣卫当中还有多少人记得,不知道,可却不是所有人都全然忘记了。
只是这会儿,好像再多安慰的话语都显得空泛苍白,叶辛夷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却是伸出手去,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感觉着他身子一僵,她恍若不知,也矮下身子,躺在了他身边。
沈钺僵了片刻,下一瞬,被她搭住手背的那只手一个上翻,顺势将她的手紧紧握在了掌心之中。
第二日,沈钺休沐。长安果真带了他家表兄来给沈钺看。沈钺去了外院,没一会儿回来时,却是一副平淡的表情,叶辛夷也没有多问一句。
倒是从那日起,沈钺身边就多了两名随行的护卫。一个唤作沈忠,一个唤作罗义。当中是不是有长安的表兄,就不得而知了。
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叶辛夷换上轻薄的夏衫时,也到了梁申和冯云意成亲的好日子。
因着梁申是入赘,是以,这酒宴是摆在冯府。
沈钺先去了一趟镇抚司衙门,将一些必要的公务处理好后,才回来换了身衣裳,接了叶辛夷,一道去了冯府。
不管私底下有多少人不齿冯集贤一介宦官之身,却成了权臣,可更多的却是不敢轻易得罪这位冯公公,毕竟,他手底下的东厂番子可不是吃素的,被他盯上,那什么见不得光的都能给你翻出来。是以,这一日,冯府的喜宴,也是宾客云集,高朋满座。
沈钺和叶辛夷到得不算早,却也不晚。冯府门口,已是车马如织,他们在冯府所在的胡同口就已经下了马车,交代了长安寻个地儿将马车停好,沈钺便是牵了叶辛夷,大步朝冯府前走去。
沈钺自来不避忌在人前我行我素,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她,也不是头一回了。起初叶辛夷还会抗议,后来知道没有用,便也索性坦然起来。
总归,他们是夫妻,那些人就算背地里闲话,也闲话不出什么来,何况,那些闲话里怕多是羡慕妒忌,叶辛夷才不会与他们计较。
只是,这样自然而然的亲密落在有些人的眼里,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