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辛夷静静抬眼望着他,“你说呢?我在气什么?”
沈钺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是跟相思有关。正是因为知道,才觉得不解,更觉得委屈,他低头默了默,似在克制自己的脾气,半晌,才沉声道,“我记得我早已与你说过,我和相思之间清清白白,除了顾欢,我们之间没有半点儿牵扯,难道这些你都不记得了?还是你不信?”
“记得。”叶辛夷语调清冷地应道,“可她死了,却是事实。沈熒出,你当真这般坦然,毫无愧疚吗?”
她望着他,还是那样一双如同朝露一般,清亮明澈的眼睛,可眼里的质问却也很是明显。她在为了相思质问他,好似,他真是一个负心汉,薄情郎。
沈钺望着她,倏然低低笑了起来,“相思真是厉害啊,她死了,却也还要摆我一道。今日,无论我来不来这一遭,上不上这柱香,在你心里,都是一根刺。她还真是好算计!”说罢,沈钺再没有半声解释,深望她一眼之后,一个转身,摔帘而出。
须臾之间,车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疾驰而去。
不用挑帘去看,却也知道定是沈钺抛下他们,先走了。
“太太?”柳绿挑开帘子,担忧地望了进来。
叶辛夷端坐在那儿,神色沉静疏冷,却并没有柳绿预想中会有的伤心委屈,或是直接哭起来,只是淡淡道,“咱们去一趟三柳街吧!”反正也打算明天回的,现下也出来了,她也不想回去,倒还不如现在就去。
柳绿默了默,终究是应了一声“是”,然后放下帘子,外头便传来她低声让长安转道去三柳街的话语声。
帘子放下,车厢内的光线暗了许多,叶辛夷转头望着车窗外的春景,心思却已飞了老远。她如何不知相思的心思?沈钺念着旧情,来祭奠她,或是沈钺不念旧情,凉薄如斯,都会在自己的心上,扎下一根刺。可是,她临死还这样煞费苦心,不就是为了沈钺不好过,为了她不好过吗?
可她到底是为了她以为的顾欢,还是为了她自己,怕是那傻丫头自己都分不清吧?
那根针扎下来,扎在她心口上,可沈钺却不知,如换了旁人,她未必如此。可偏偏,那个人是相思,是她的琳琅,光是她的死,便已让她心口揪疼,想到她临死还让那执念扎了根,不得解脱,她又哪里还能心安理得?
她不是怪他,却是连自己那一关,也过不得。
马车到了三柳街,刚刚停在她家铺子门口,叶菘蓝便眼尖地瞧见了,瞧见叶辛夷掀起车帘钻了出来,更是喜出望外,笑着喊道,“爹,阿姐回来了。”喊完,人也拎着裙角便奔了出来。
叶辛夷刚刚从马车上跳下来,便是张开手,将乳燕归巢般的小姑娘搂在了怀里,方才一路上笼罩在心口上的阴云不期然地便散了大半,她勾起唇角,笑了,“慢着点儿,小心摔着了。”
抬起眼见叶仕安站在石阶之上,笑望着这边,她牵了叶菘蓝的手,走向石阶,喊了一声“爹”。
叶仕安的目光已是关切地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认她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有少,这段时日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落了地,点着头道,“安全回来就好。”
叶菘蓝挽了叶辛夷的胳膊,爱娇地抬着头冲着阿姐笑,“阿姐,你不知道,自从那一日爹去了元明街,知道你被接进了宫里,而姐夫却奉圣命去了延安府,便是担心得不行,回来之后,一直茶饭不思的。你瞧瞧,这人都瘦了一圈儿了,眼下,阿姐平安回来了,爹总该放心了吧?今日可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了。”
叶辛夷笑着抬头望了一眼叶仕安,果然瞧见他比半个多月前清瘦了两分。
叶仕安却很是不自在,咳咳了两声道,“你个小丫头,从前是你阿姐念叨我,如今,你阿姐出阁了,就换了你来念叨我,天天念叨个没完。你别听这小丫头胡说,爹担心是担心,可也知道你和姑爷都是那心有成算的,也没到那茶饭不思的地步,爹知道,身体要紧,不会由着性子来的。”
“是啊!爹不顾惜自己的身子,总还有人帮爹顾惜着的,自然不会有事儿。”叶菘蓝皱了皱娇俏的鼻尖,这语调里,却听得两分酸味儿。
叶辛夷奇怪地瞥了一眼妹妹。
叶仕安却好似更不自在了,咳咳着偷偷瞪了叶菘蓝一眼,抬起头望向叶辛夷时,话题转得有些生硬,“你怎么一人回来了?姑爷呢?”
提到沈钺,叶辛夷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就这么一敛间,叶仕安便已狐疑地瞟了过来,叶辛夷忙扯开嘴角含混道,“他刚回京,公务繁忙,暂时怕是不得闲了。”话到这儿,叶辛夷便是扯了叶菘蓝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问道,“爹那日去元明街寻我作甚?还让我一回来就赶紧回家来一趟,难不成是我师父回来了?”
“何止铁师傅回来了......”叶菘蓝嘀咕了一句。
引得叶辛夷又是奇怪地一瞥她。
叶仕安却已经重重一声咳,很有两分严厉地瞪着小姑娘道,“去,跑一趟,将铁师傅请过来,就说你阿姐回来了。”
叶菘蓝看她爹一眼,不敢顶嘴,闷闷地“哦”了一声,便是转身走了。
叶仕安望向叶辛夷,叹了一声,“菘蓝这丫头想你想得紧,一会儿,你会在家里吃了饭才走吧?”
叶辛夷目下闪了闪,点了点头,“嗯。”
说话间,爷儿俩已经穿过了铺子和内院之间的甬道,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