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语出惊人,叶辛夷惊得眉眼骤抬。
“陛下信任老大,这才让他走这一趟,而老大,却有他自己非去不可的理由。”
“不过,叶姑娘不必担心,老大心有成算,他既然决定走这一遭,总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说不得早有脱身之法,定会平安归来。他没来向姑娘辞行,却也是一切都很仓促,他实在抽不开身的缘故,还望姑娘千万莫要生他的气。”
叶辛夷却是听得皱眉,当真是因为忙,才连说一声的时间都抽不出么?
书生望着她,一双星眸轻闪,却是低低笑了起来,在姑娘骤然抬头,皱眉望向他时,他才蜷握住拳头掩在唇边,咳咳了两声,咽下了笑意,“老大若是知道姑娘这般关切担心他,只怕就得乐疯了。”
叶辛夷微微一噎,她才不是关心他的话,几乎就要冲口而出,可临出口那一刻,却又拐了个弯儿,“沈大人帮我那么多次,我自然关心他。”这关心,太过明显,又何必自欺欺人?
不过,她怀着一颗纯粹报恩的心,有些因由,不能说,她自己知道便好,旁人要误会,她也管不着。
书生果然不信,不过,却也只是抿着嘴角,意味深长笑了一下,没有多说其他。
将书生送走,叶辛夷反身回了院子,穿过门洞,抬眼便见得叶仕安站在檐下,抬头看着头顶灰白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是神游天外的模样,半点儿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爹,你怎么站在这儿呢?这风口上冷着,小心冻着,别忘了你的伤腿。”
叶仕安回过神来,微微笑,“不碍事,这腿已是全好了。”
那腿虽是养得好,可都懂医,那毕竟是伤过的,能跟从前一样吗?叶辛夷沉着脸上前,不由分说扶着他往里走,“进去吧!”
叶仕安知道拗不过她,只得依着她,撩起帘子回了堂屋。
“熒出那个朋友说,叫他书生,他是姓书?”坐回炕上,叶仕安似是很不经意地问道。
“是吧!我也不是很清楚。怎么了吗?”
叶仕安扯扯嘴角,“没什么,只是想着,若是名字就叫书生,到底有些奇怪。”
叶辛夷垂眼笑,没有再吭声,杏眼之中,确实极快地掠过一抹暗光。
腊月二十就是明日,叶辛夷既然决定了要去蓝玉街赴百鬼之约,就还得做些准备。
到得翌日,天色蒙蒙暗,叶辛夷从三柳街出来时,已是一身男装,并未特意遮掩,看上去便是个姑娘家,可却平添了两分飒爽英姿。
只是,刚走到三柳街街口时,却瞧见那处停着一辆甚是眼熟的马车。
车帘子掀开,探出一张脸,梁老板好似被欠了八百两,还不能追讨的脸,“你再慢点儿,我还以为你改变主意不去了。”
马车踢踢踏踏往前跑,车厢内有些沉默。
梁申半眯着眸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一身男装的叶辛夷,“你倒是想得周到,好歹还记得换身男装,虽然吧,也是掩耳盗铃之举。”
梁申不是头一回见叶辛夷穿男装,却唯独这回,觉得格外刺眼。
叶辛夷没将那些不好听的话听进耳里,反倒笑眯眯道,“改变主意的人不是你吗?你要随我一道去啦?”
“我得跟着你,不能让你闯祸,否则,若是让叶伯父和铁师傅知道我给你指路,让你去了蓝玉街那样的地方,怕是会打死我。”梁申哼道。
叶辛夷早已习惯他这嘴硬心软的别扭劲儿,很是好奇地眨了眨眼,“你又弄了一张帖子?”
这名帖,既然难弄到,应该是一张帖子只算一个人吧?
梁申扬着下巴“嗯”了一声,从衣襟里掏出一张与叶辛夷之前那张一无二致的白底墨色骷髅头的帖子递了过去,“托了不少人情,还花了五十两银子,回头,记你账上。”
叶辛夷可不将他这些话当真,瞄了一眼他的帖子,唯独不同的只是他的写着“丙字六号”,而她的却是“乙字九号”。也不知这乙字和丙字有什么不同之处。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南城,到得蓝玉街街口时才停了下来,从马车钻出之前,梁申却是一把拽住了她,“我可是告诉你,不管你要干什么,一会儿你可得听我的,莫忘了,你到底是个姑娘家。”
叶辛夷皱了皱眉,“我可没让你跟我来。要不……你拿着帖子,咱俩各玩儿各的。”说罢,便是转头率先跃下了马车,她若需要躲在梁申背后,她就不是叶辛夷了。
何况很多事,她本就不愿意让梁申参与进来,他若随时跟着,她怎么办事?
梁申跟来,本在她意料之中,那日,故意言语相激,就是为了让他生气不管她的,谁知道,他今日却又跟来了。
叶辛夷叹息一声,但愿刚才那句话能勾起梁老板的少爷脾气来才好。
谁知,刚刚走进蓝玉街,身后却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梁老板虽黑着脸,却又跟了上来。
看来,是真不放心她。能忍得了气,梁老板别的不说,倒是长大了许多。
只是梁申却是存着气,只是沉默走着,并不与她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蓝玉街。
已是华灯初上时,建在水上的蓝玉街此时已是流光溢彩,各家花楼上悬挂的彩灯倒映在水道之上,灯衬着影,影衬着灯。
花楼后,还搭建了露台,轻纱微拂,河道上船只往来,桨声欸乃。
走进街口,又走了数十步,便到了码头。
码头边停着好些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