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要叫叶香阁,如今,朝廷设了海禁,南面倭患又闹得厉害,哪怕是真有那些想发财的铤而走险犯禁,却也未必过得了倭寇那一关。
如今,这可是稀罕物件儿。
就这么一尊弥勒佛,叶辛夷便知道,这一品居背后的东家,不只是家财万贯那么简单。
显然他们来得早了些,相思还未到。
沈钺走到窗边,伸手将窗打开,这窗户开得好,远远的,居然能够眺望着半个城东。
城东算得整个京城中较为热闹的地界儿了,华灯初上,夜无星月,不远处苑西街的流光溢彩落在眼中,少了俗媚,多了两分纯然的华美。
车马络绎不绝,一品居慢慢热闹了起来。
外间喧嚣,和着北风,渐渐有细雪飘落。
沈钺反手掩上了窗,恰恰店小二送了茶点过来,他便招呼着叶辛夷到桌边坐了。
一边亲自给她斟茶,一边道,“叶伯父爱茶,想必你也是懂的,却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
“我不喜欢喝茶。”叶辛夷淡淡道,她爹那是文人的做派,什么雅致的爱好都有两样,棋也好,画也罢,还有茶,叶辛夷都不爱,虽然得以潜移默化地熏陶了数年,什么都懂得一点儿皮毛,却没有一样精通。
“酒可不能常喝,哪怕你海量,可毕竟是姑娘家,而且,酒喝多了亦是伤身,你是大夫,该比我懂。”沈钺将斟好的茶顺着桌面推到她跟前。
“这一品居的糕点很是出名,叫了几样招牌的,你尝尝。若是好,回头走时,给家里也带一份儿。”
叶辛夷却是目下闪了两闪,不愧是北镇抚司出身,不过一道喝了一回酒,她尚且克制,他却是从何处看出来她爱酒的?
无论是身为顾欢时,还是成了叶辛夷,她都喜欢酒热烫从喉咙一路滚下肺腑的烧灼感,甚是痛快。
或许,血缘就是那么奇妙,无论叶仕安如何教她,她骨子里,却还是留着将门之女的豪气,江湖儿女的洒脱。
没有见过这具身体的生身父母,叶辛夷却头一回心生了一种微妙的好奇,也不知她爹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或许,比起叶仕安,她确实更像她亲爹也说不定。
“你觉得,我与我爹像吗?”心头一动,在反应过来时,叶辛夷已是问出了口。下一瞬皱眉,话却已说出去了,覆水难收。
沈钺似是没有料到她会问他这样的问题,先是一怔,继而便是欢喜,至少在不久之前,她是绝不会问他这样的问题的,这应该算得一个好的现象。
略一沉吟,他一边伸手将那一碟瓜子和花生拉到跟前来,一边剥,一边道,“你和叶伯父是父女,自然是像的。你虽习武,可是没人知道,谁不当你是书香氤氲下长大的文弱姑娘?最要紧,你跟着伯父学医,你自己或许不觉得,可是你骨子里却也承继了伯父的医者仁心,无论是之前费大叔的事也好,还是后来陈、贺两家的事都罢。”
沈钺说这话时,目光幽幽将叶辛夷望着,眸子若夜海,深不可测,好像让人看上一眼,便会不由自主沉溺其中。
叶辛夷心潮有一瞬的汹涌,她忙垂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片刻后,才冷着嗓道,“怕是沈大人看错了,我这个人,其实最是铁石心肠,冷面无情。你没有瞧见么?贺柳枝死的时候,我连一滴眼泪也没流。”
可却为了贺柳枝,夜夜去骚扰郝运,让他那段时日吓了个够呛。
不过,沈钺没有说破,不过抿着嘴角笑了笑,没有言语。
须臾间,听得门外隐隐有人声,紧接着,房门被人叩响。
叶辛夷神色一紧,杏眼忽转,盯向了门的方向,身子亦是微不可见地抻了抻。
沈钺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仍然神色如常,目光温和地一壁望着叶辛夷,一壁继续手里剥着瓜子的动作。
房门被轻轻打开时,他刚好顺着桌面,将面前的一只小碟子推到了叶辛夷跟前。
叶辛夷低头一望,愣了愣,那只原本空的小碟子里这会儿堆着小山般的瓜子仁儿和花生仁儿。
门口那人刚好走到多宝阁边,亦是看了个正着,雅间内相对而坐的男女之间有着一种难言的静好,男子面前堆着一大堆瓜子壳和花生壳,而女子跟前,却是一碟剥好的花生仁儿和瓜子仁儿。
落在来人眼中,只觉得刺眼扎心,他何时是个这般细心体贴的人了?为何独独对那个姑娘如此?她何德何能?
沈钺终于抽空想起了来人的存在,转过头来,望向多宝阁边的人,笑着招呼道,“相思来了?快些进来坐。”
叶辛夷这才陡然醒转过来,蓦地转头往多宝阁边看去,一眼便瞧见了倚在多宝阁边的美人儿。
美人儿是真正美,身段高挑且匀称,该丰处丰,该细处细,今日没有帷帽遮掩,又是特意妆扮过的,衣裙颜色靓丽,妆容亦然,将她的优点尽数凸显出来,且让艳色更甚两分,眉眼轻睐斜挑,尽是风情,若是男人,只怕立时就要被勾了魂魄,酥麻了身心。
可是……叶辛夷望着面前的这个人,站起了身,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拽握成了拳头,心弦克制不住地颤抖着,可嘴角却是牵了起来,微微笑,“这就是相思姑娘了,果然是个美人儿。”
沈钺转头望了身侧姑娘一眼,面上看着沉静,可她一双眼却是定定落在相思身上,若说她们之间没什么渊源,他是真不信。
可若说她们之间有什么渊源吧……这几日,他特意悄悄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