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辛夷恍似没有听见他的话,兀自专心地查看着那些送来的药材。
梁申皱紧眉来,“叶辛夷?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看来不理他还不行了,叶辛夷叹了一声,“听见了,都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我看,是他亏心事做得太多了,冤魂索命自然也只能找他。”
“他”字刚落下,她面前的账册上便是多了一只手,将账册压在了面前的方几上。
叶辛夷皱起眉,抬眼望向梁申,“你干什么?”
梁申一双眼湛湛,将叶辛夷紧紧盯着,两人靠得近,他压低嗓音道,“叶辛夷,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郝运背后站着的人可是冯公公,就算你唬住了郝运,也唬不住他,他掌管的东厂可不是好相与的,多的是能人异士,你莫要轻敌。这么几日的工夫,也该够了。这几日夜里,你便莫要出去了,否则若是撞在他们手里,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语调亦是再认真不过,神情之间含着的尽是关切。
叶辛夷目下闪了两闪,终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轻轻“嗯”了一声作结。
梁申却是悄悄吁了一口气,将压在她账册上的手挪开,见她拨弄着算盘珠子,噼啪作响,片刻后,将那算盘一并递到他眼前来,“梁老板算算,没错吧?”
这批药材钱!
梁申随意瞥了一眼,知道她最忌不将账算明了,只得点了点头,“没错没错,你算得哪儿能有错?”
叶辛夷见他点了头,便是从柜子里抽了几张银票递给梁申。
梁申也不点,转头就塞进了衣襟里。
“我那日跟你说的,让你将合伙的生意都算一算,这事儿我可不是说笑。你空了便尽快办好吧!”
梁申本来无所谓的表情登时一变,“你说什么?”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已是和缓了。
叶辛夷抬眼望向他,神色沉定且认真,“你听见我说的了。纪老板觉着我是傍着你发财,若是将生意上的事情分清楚了,或许,我们还能更理所应当地来往。你知道我的,我已经想清楚,决定了的事儿,就不会改变。”
梁申眉心紧皱,眼里几乎冒出火来,瞪着她,却是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你算清楚之后,看看那些钱够是不够,不是说要在江南置办宅子和田地吗?你看着也帮我家里置办一份儿,若是够了,便不必还我,若是不够,我再想法子凑上一些。”
梁申一愣,圆瞠了眼,片刻后,才仍有些不敢确定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叶辛夷翘起嘴角,“嗯”着点了点头,“你知道的,我可没有你有钱,这些银子,你可得给我花值了。”
梁申这会儿已是笑了起来,嘴角控制不住地直咧耳后根,“你放心!我办事儿你还不知道吗?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我这就回去送书信去给秦管事,让他先帮忙看着,等到过了年,我便亲自去一趟。”
说着,便是急急走了,只是,脸上的笑容却是关也关不住。
叶辛夷望着他几乎快要飞起来的步子,嘴角的笑容却是缓缓拉平了,转而从袖间掏出了一根银针来,针芒之上闪烁着幽幽蓝光,映衬着叶辛夷双目忽闪。
本来,确实也该够了,可谁能料到,夜游郝府时会不小心发现了这个东西,眼下,就不能够了。
夜幕沉降,哪怕还飘着雪,却也挡不住苑西街的喧嚣。
甚至积雪、落雪,在那些流光溢彩,五光十色的彩灯映衬下,显得更加的炫目。
自从前次闹贼之后,凝香馆的守卫又加强了许多,却多在暗中,客人却不那么容易感受到。
何况今日的凝香馆,有人做东,为人祝寿,来来往往皆是客。虽然不是什么朝堂高官,也多是年轻人,却没有几个能惹得起的。
因而,这一夜,凝香馆的妈妈会大赚一笔,但前提是,这一夜,可不能再闹什么贼了。
为此,妈妈甚至不惜血本,花钱请了一个江湖帮派的高手来给她护院,确保没有那等小毛贼再闯进来。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今夜的小毛贼却没有直接高来高去,而是老老实实地扮成了小厮混了进来。
一直低眉垂眼,端茶倒水,直到终于寻得了空档,一路到了内院,她才寻着一个机会躲开人的视线,放下了托盘,借着那些山石树影径自朝着那日遇上那小玄的院子而去。
凝香馆有一个群芳谱,司琴、司棋、司书、司画,还有司舞、司颜共六司,每一季便会争一次擂,能在各司争得头名的姑娘不只是能够招待要紧的客人,每月分红,吃穿用度皆是先紧着她们,剩下的才轮到其他姑娘们挑。
因而,这每一季的擂赛争夺都很是激烈,毕竟,这凝香馆的姑娘多是教坊司出身,这一辈子怕是都脱不开这个行当,自然想要将日子过好了。
那日那小玄所在的院子看上去可不小,虽然没有入得房内,可院内有湖,且布景精致,非一般姑娘能住。
所以,下来略一打听便知道了,毕竟,那小玄那长相带着些异域风情,与一般的大名女子还是很容易区分的。
紫姬,舞司头名。
叶辛夷刚听说时,还有些意外,她那般爱惜她的容颜,本以为应该是颜司的,却原来是舞司。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就是她要找她,容易许多。
如果,郝府郝运房中寻得的那枚毒针确实是紫姬姑娘的,那么……她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