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处像是被我一句话堵死了,说了半天只吐出句:“你难道准备让校长亲自打电话请你回来么?”
“哦,不用了。谢谢贵校的好意。当时毫不犹豫抛弃我的时候,我就没准备再回去了。所以不用三催四请的了,我准备给您拉黑了。再见。”
我挂了电话才发现思思姐和潇潇正抱着胳膊诧异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摸了摸脸,还以为脸上蹭了什么东西。
“潇潇,我觉得这槐树精好像也挺好的。”
潇潇赶忙点头道:“对呀对呀,你看小鹿整个人都不一样的,一点儿不怂了,我还以为她会点头哈腰地应下呢。”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拿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中,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说出刚才那一番话。明明现在工作这么不好找……刚才那轮往来,完全不像是我会说出的话啊。
“对了,小鹿,学校怎么突然就决定给你道歉了,之前态度不是特别坚决么?”
我还想着刚才自己的新路历程,漫不经心地答道:“谁知道呢。不过前两天有个学生打电话给我说他们几个孩子都签署了什么联名书,要找校领导请愿之类的。我还给拦着了,估计是没听我话。你们不知道,他们一群小孩儿可能捣鼓了。”
正说着电话又响了,我看了眼陌生的号码,心道,怎么刚拉黑就又换号打来了?还有闲心换个外地号……
“小犀牛?”
这个已经被我遗忘在记忆深处的声音,突然穿过二十年又传进耳朵里,我心里微微溅起一片波澜,但很快便稳住了。
“哪位?打错了吧?”
“小犀牛,你不记得爸爸了吗?”
“现在骗子都这么猖狂的么?我爸的声音我怎么会不记得?我爸这个点儿正送货呢。你要是再不说你是谁,我就挂了!”
“我是你亲生父亲……”那人的声音透着落寞,但却没激起我一点同情,“你真的不记得我……”
“我爸姓鹿,我有且仅有老鹿一个爹。”
“你不愿意认我没关系……但是爸爸求你……你奶奶快不行了,她想最后见你……”
我挂了电话,没听完最后那几个字。那老太太多少岁了?七十?七十五?还是八十?倒是活挺久的,我姥姥都没活过她。
电话又响了这次倒是我亲妈:“犀犀,那个人跟你联系了吗?”
“哪个人?你说牛运昌?”
“嗯……我和你爸的意思……你鹿爸爸的意思是这个选择权在你。你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就算了,妈妈去回了他。”
“妈,我回家工作吧。”
“怎么突然想着……”
“孩子想回来就回来,犀犀回来吧,爸爸给你做好吃的!”电话那头一个声音喊着,竟还透着兴奋。
“都让你惯的,让她多上了3年学,放着大城市不待,回家干什么?”
“别理你妈,想回来就回来,你哥下个月结婚了,你正好回来帮着你嫂子张罗张罗。”
我心里一阵暖意像是融化了某个角落,恨不得立刻飞到那位濒死的老太太面前告诉她,看啊,我还有家。
潇潇皱着眉看着我:“你要回家?”
我看着窗外闪过的景色,回过头冲她一笑:“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个城市都是悲伤的颜色,像是看见什么,都能触景生情。我想我还是回去缓缓吧。”
潇潇还想说什么,思思姐却岔开了:“也好也好,大师不是说要远离那颗槐树么,我估计差个城市,肯定是够远的了,你心情好点再回来呗,思思姐这儿永远给你留着店长的位子!”
思思姐八成以为我还在为杨舟和阿彩的事情伤心,所以才一点儿没说什么模棱的话来挽留我。
“你也要走了……”
我叹了口气,把头歪在潇潇肩膀上:“我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心里有时候满满的,有时候又空落落的,一空下来就想哭。看见个什么东西都能点着***似的哭一阵,别说你们了,我都怀疑自己抑郁了。而且我那天醒了之后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你们来找我时候,我竟然有种好久没见着你们了的感觉……”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我怕再扯下去,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疯子……思思姐说要在我走之前给我办个欢送趴体,被我严词拒绝了,理由很简单,我怕我哭,现在体质完全不受控了。
把钥匙还给王姐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大哭了一场,王姐吓了一跳,以为我遇到了什么困难,再三嘱咐有困难,可以找她b市一霸来帮忙,完全不用客气。
收东西的时候,我盯着包里的一大堆我完全不记得自己买过的衣服又哭了一茬,直到找出一件带着流苏的外套穿上,才擦了擦眼泪出了门。正式跟这座城市告别。
告别我的小院,告别巷子里的煎饼摊,告别大树下的老人,告别我曾经生活过的这个地方,这个城市,和一些我努力想记起,却始终模糊的梦境。
思思姐问,你还会回来吗?
我说,会吧,也许某一天,等我把心里的窟窿补上,或者明白为什么心里会有这么大一个黑洞的时候,估计就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