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传腊月二十四,灶君朝天欲言事。
所以不归山上,原本是大户人家二十三过小年,二十四拜灶君。但这一片雪山原野,毕竟是穷苦人家多。本来命就不好,你灶君上得天庭说三道四,又能坏到哪里去?所以穷苦人家,都小年祭灶一天过。
久而久之,大户人家也觉得麻烦,就跟随了大众,都在二十三这一天粘糖瓜,过小年;扫厨房,祭灶君。
除此之外,不归山各村各寨,还都要在这天,到本寨社主举行公祭;祭的却不是土神谷神,而是岿鬄神蛟。
传说岿鬄神蛟,万年以来,坐镇山中,吞吐不归山的山水气运;整片盘地能否风调雨顺,免于天灾人祸,全看岿鬄神蛟的心情。
没有人见过所谓的岿鬄神蛟,却每个人都听过岿鬄神蛟的传说。
任平生回到那间简陋的夯土茅屋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首先房上的杉树皮和干茅草,今年不用查漏补缺了;因为都换成了簇新的青瓦。
土夯的泥墙,刷得粉白*粉白的,任平生几疑是不是自己走错了门。
进了门,便见有四个家伙,或手持扫帚,或提水桶,或拿抹布;忙里忙外,不亦乐乎,却都动作生硬,跟他自己用脚操作差不了多少。
父亲这会,多半是去了族长家,与族人一起筹备一年一度的神蛟公祭。那也是像任平生这种半大少年,最为期待的热闹盛典。
“回来啦?你们家,咋这么脏呢,搞老半天了,还是一般的脏!”这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若不这么蹦出句话来,任平生几乎认不出他是自己整个童年时代的死对头,任常继!
对于父亲任了行知学堂教习的事,他早已听说,毕竟这段时间,父亲也有到上河寨中看他;顺便说些家里寨中的近况趣事。
这一路上,仍平生还想着,以前不可一世的任常继他们,这下得屈尊称自己一声大师兄了吧——想想就来劲。
任平生忍住笑,干咳两声道:“我说继少爷,我个人感觉,你直接往那灶台上一滚,灶台和衣服,保管都比现在干净。”
为了忍着笑,他顿了一顿,才补上一句,“不信你试试。”
任常继一阵气苦,若不是跟同学伙伴商量好了,今天轮到他们来给孤家寡人的教习先生帮忙收拾屋子,他几乎想甩掉手中的家伙走人了。
“你厉害,你试试。”他直接将手中的抹布,往任平生劈脸扔了过来,腾出一片烟尘。好在任平生闪得快,否则瞬间便是一样的灰头土脸。
他趁势提了提膝,起脚尖一挑,把那抹布挑住,一弹腿又往任常继飞了回去。任常继躲避不及,被那肮脏的破布,罩住了整个脸庞。他连忙取下,正要还击。却见任平生已经做了个阻止的手势,“继少爷,干净了,真比刚才干净了。不信你问他们。”
其他三人见两人一边斗气,也都停下来看热闹。
任常安,虎子,一个不缺。
另外一个,跟任平生一般高矮,名字很土鳖,叫芽崽;家里有了五六个姐姐之后,才蹦出这么个弟弟来。据说是为了能平安顺利长大,不能起太好的名字。
任平生与芽崽,虽然以前也甚少交集,但寨中少年,也就他们两个,比较受人欺负;所以彼此之间,倒是观感最顺眼。
按道理,芽崽的家境比任平生一般上下,加上孩子多,柴米油盐,还要更加惨淡一些,哪里有条件到行知学堂剑。
只不过剑道的教学,搬到寨中空地之后,任强对本族想来学剑的贫苦少年,来着不拒,一视同仁。对此,学堂也从未出言反对。
所以这几天在老师家帮忙粉刷打扫的这拨学生,倒是芽崽和同样普通人家出身的虎子,一个顶了好几个。
“任平生,你看我们都干得差不多了,该你出马了。”身上光景,比任常继更加惨烈几分的任常安,递过手中的扫帚道。
“慢着慢着,我这不刚回来嘛,路上还被杀手偷袭,大战了一场;还没喘口气呢。再说了,该叫什么知道不?”
他眼神往四人脸上一一瞧过去,压了压嗓门道:“上河寨那一战,你们的教习先生,可一直都是给我打下手的。想学真功夫……”
他反手拍了拍背后的剑柄。
“哦,听说过。”
“难道是真的?”
“大师兄。”还是虎子脑筋比较活络,大声喊道。
“大师兄”;“大师兄”……
任平生听四人都喊了一遍,很惬意。“好了,继续干活吧。干得快,说不定我今天就可以给你们喂喂剑。”
“大师兄,路上真杀了一场?干完活,你得先跟我们说说这事。”
“没问题。”
于是,屋内又开始繁忙起来。
任平生放下包袱,提了把竹椅走出门外。
深冬的日头一旦过午,阳光就变得柔和煦暖;斜照在早已打扫干净的走廊上。任平生把竹椅摆在阳光里,双眼微闭,半躺坐着,十分舒服。
才刚坐得气定神闲,就听到一阵喃喃哼唱的小曲,由远而近。任平生睁眼一看,不由得一骨碌站了起来。
一个头戴纶巾,身着八卦白袍的道人渐行渐近。
卖卦道人!
正是几个月前,自己与父亲剑挑祥兴堂的时候,那个突然出现,疯疯癫癫的卖卦道人亦真。
在铁匠铺的几个月,任平生一直想去找那个卖卦道人。对方在寨门外救那几个断臂的赋差,没什么;但正当自己和父亲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