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边吃边喝,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天色便已经彻底黑了。
“鱼是好鱼,菜是好菜,只是这酒有些寡淡,让人不能尽兴。”酒到酣处,王高卓便又摆起了架子,拿腔拿调地挑起了毛病。
“公子有所不知,铁脊鲮鱼就是要搭配清淡些的酒水才能品出香来,这是小人特意从城中沽来的,专配。”谢进笑着解释道。
“本公子就喜欢喝烈酒。”王高卓瞬间变了脸色,吓得谢进低垂下头,不敢接话。
“下官家中恰好有陈年的老窖,这就让谢捕头取来。”武义见状连忙干笑着打起了圆场,同时向谢进使了个眼色,“酒在后院,让陈伯带你去找便是了,他都知道的。”
谢进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望着他的背影,王高卓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冷笑。
什么酒水不酒水,他才不在意。
他真正在意的,是谢进的态度。
这个人能够单挑幽冥狼,并将其打得连连败退,手底下是有真章的,若是能早早将其收服,以后也是自己的一大助力。
但前提是要完全服从。
这也正是王高卓放低身段,承诺为谢进引荐的最主要原因。
若非如此,区区一个西陵县的捕头,又有什么资格与他坐在同一个桌子上?
“怎地去了这么久?”三人等了片刻,却不见谢进回来,武义便有些焦躁了,“怕不是走错路,掉进茅厕去了。”
“呵呵……”王俊达假模假样地笑了两声,却也觉得腹中略略有些涨痛,便施施然起身,朝向门外走去,“我恰好也要去茅厕,顺便把谢捕头捞上来。”
“粗鄙。”王高卓笑骂道,可是不知怎的,他也开始觉得腹中坠胀,仿佛这内急也会传染。
然而,为了维持形象,他还是得强忍着便意,继续跟武义有说有笑。
王俊达没走两步,便觉得腹中越发翻江倒海,心中更是焦躁,脚步也加快了许多,三步并作两步地绕过屏风,穿过小廊,双臂齐出,推开了后堂的雕花木门。
下一刻,他便走不动了。
就在推开门的一刹那,一柄短刀悄无声息地刺来,在王俊达左胸处齐柄而没,与此同时,一只大手从黑暗中伸出,将他刚刚张开一半的嘴巴牢牢捂住。
王俊达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力气,完全做不出任何动作,这时候他才看清,袭击自己的人居然是谢进!
谢进一击致命,脸色却平静如常,正要将王俊达拖出门外,那边屋内的王高卓却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开门声之后,脚步声便停了,然后再没有响起。
王高卓脸色一变,拔剑在手,快步向门外走去,这一下动作把武义吓了个够呛,浑身哆嗦着缩成了一团,嘴巴张了几张,却发现自己根本喊不出什么声音。
刚刚绕过屏风,王高卓便闻到了刺鼻的血腥气,顿时心中一凛,就在此时,小廊的阴暗处人影一闪,却是谢进合身扑来。
一阵细密紧促的金铁交鸣声骤然响起,紧接着便是屏风倒塌的闷响,再然后,就是两声低沉的痛呼,随后,屋内就只剩下了粗重的喘息声。
谢山斜斜倒在屋角,双腿齐膝而断,鲜血不住地从伤口涌出,他却恍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前方。
在谢山对面,王高卓的腰腹之间裂开一道巨大的伤口,皮肉外翻,殊为可怖,一柄短刀深深插在他的左肩,刀柄上还紧紧握着一只断手。
那是谢山的手。
“为什么?”王高卓沉声问道。
“草菅人命,纵狼行凶,害死了十几条人命,害死了老子好些弟兄,还在问为什么?”谢山已经不能动弹,脸上却满是残酷的笑意。
“几条贱命,值得你这样?”王高卓咬着牙,拼尽力气拔出了肩头上的短刀,鲜血随即涌出,然而令他更加绝望的是,这血竟然有些发黑,“还下毒了,你这贼汉,放着我答应给你的前途和性命都不要了,只想杀人?”
“老子不是狗。”谢山答道。
“武县令——”王高卓费力地转头望向武义。
“别指望了,他也快死了。”谢进笑着咳出了一口黑血,“鱼没毒,菜没毒,酒也没毒,但合在一起,就是毒药。”
王高卓突地笑了,右手缓缓伸出自己怀中,摸索出一个小瓷瓶,费力地举到嘴边,咬开塞子,将内里的丹药一股脑地倒入口中。
“你怕我们发觉,药下得不多,还用巴豆引发腹痛来掩饰,为了让我们放松戒备,自己也吃了不少。”
“即使我没有说话,你也会找借口出去吃解药。”
“可惜了你功夫不济,这一刀只伤到了皮肉,没能伤到脏腑。”
“猜猜这药是做什么的?”
“未必对症,却总是能解些毒性,对吧?”
或许是药效起了作用,王高卓说话的声音越发高了起来,神色也变得越发从容。
谢山却是越发地失望,直至绝望。
“知道为什么有三头狼,却只有两个人吗?”
“因为我们是分头追下来的。”
“我们已经来了一天,最后那个人也不远了。”
“现在你还觉得我会死?”
“死的只会是你。”
“但我还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
王高卓似乎很享受这种言语攻击,看着谢山的脸色越发灰败,他便越发得意了。
就在此时,一个年轻的声音却在门外响起。
“死的只会是你。”
听到这个声音,王高卓就像是正在打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