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使足了,事情就好办得多。
似乎是看中了方唐和他身后团伙的财力,丁管事不但没有像平时一样缺斤短两,还慷慨地多送了方唐一石,甚至还吩咐伙计用破布将车厢遮盖得严严实实,用绳索捆扎作为固定,这才让方唐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不少。
正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看着方唐与罗老汉驾着马车缓缓离去,丁管事的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这一笔买卖可以是皆大欢喜,对方得到了急需的物资,他从中捞到了将近十两银子,抵得上两个月的工钱,何乐而不为呢?
“等等我,我去收拾一下帐篷,别再回来的时候被人偷光了。”路过一处路口,罗老汉向方唐说道。
“刚好想跟老丈说呢,老丈若是有意,不妨随我去做做客?”方唐说道。
罗老汉愣了一下,“你不也是客人?”
“主人托我问的。”
“……行!”
方唐看得出来,罗老汉一个人孤苦伶仃,生活得很不容易,若是能够前往一处村寨定居,不用每天睡觉都担心被人打劫或是偷盗,对他来说是一件大好事,而事实也正如方唐所想,罗老汉三下五除二,就将一些稍稍值钱的东西打包放到车上,其中还包括一把被油布包裹起来的兵器,看起来像是战刀。
剩下的东西,包括那个破破烂烂,用来遮风避雨的小帐篷都被他扔在那里不管了。
“真不要了?”方唐问道。
“不要了。”罗老汉甩起马鞭,吆喝着驮马缓缓前行,在人群中不断穿行。
瞧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坐在车头睥睨四周的架势,倒是有几分军汉的风范。
很快,这一老一小就离开了集市,沿着来路驶离,然而,还没走出两三里路,罗老汉便皱起了花白的眉头。
“后面的人不对劲。”罗老汉沉声说道。
方唐回头望去,只见两辆马车跟在自己后面,始终保持着几十丈的距离,车上有五名男子,看打扮也是牂牁土民,看样貌还有点熟悉。
“刚才买盐装盐的时候,那几个人也在。”方唐瞬间认出了这几个人的身份。
“他们买了不到二百斤盐巴,应该走得比我们快上许多才对,始终坠在后面,绝对没安好心。”罗老汉显得有些焦躁,狠狠抽了两鞭子,驮马吃痛,却也没能提升多少速度。
见到方唐与罗老汉频频回头张望,后面的土民也知道他们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来意,纷纷哄笑起来,但这些人还是悠哉悠哉,仿佛并不担心方唐能跑掉。
“你那些蒙氏村寨的朋友,该不会真在三十里外接应吧?”罗老汉心急如焚,脸上满是苦涩之意。
若是换了三十年前,只要有刀在手,他还真不把区区几个土民放在眼里,但此时此刻,己方一个毛头小子,一个老汉,对方却是有五个成年男子,力量对比过于悬殊,如果没有帮手,怕是真要折在这里。
“我们约好了在五里外碰头,也不知道他们到了没有。”方唐答道。
“那就不好办了。”罗老汉长叹道:“前方不远就是一处偏僻的山坳,他们肯定想要在那里动手,再把我们的尸体随便往林子里一扔,神不知鬼不觉。”
“原来如此。”方唐反而笑了,“老丈,你那把刀看上去不错,借我用用?”
罗老汉将油布包裹着的战刀扔给方唐,苦着脸说道:“若是真被追上,你就想办法拖住他们,老朽趁机去找救兵。”
战刀入手颇为沉重,方唐也不迟疑,三两下解开油布,一柄寒光闪闪的步战刀便出现在他眼前。
这柄战刀全长四尺左右,刀柄就有一尺多长,明显是双手持握,对抗骑兵所用的斩马刀,刀刃上有好几处米粒大小的缺口,显然是久经战场,刀身被薄薄地涂了一层油脂,即使经过了三十多年的光阴,刃口却仍然锋利。
从保养情况来看,罗老汉肯定经常给刀上油擦拭,或许对他来说,这柄战刀就是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伙伴了。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方唐手握刀柄,感受着细麻绳的粗糙感,心中豪气陡生,大声吟起诗来。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罗老汉听得久违的诗句,不假思索地接了下去。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一老一小齐齐高声喝道,然后放声大笑,敌人在侧的紧张感也被冲淡了不少。
罗老汉望着方唐,视线却变得模糊起来。
当年在河湟、在大小金川、在蜀中各地,他见过太多击节高歌,慷慨赴死的同袍,难道今日又要重演那令人痛彻心扉的剧情?
“小子,不要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罗老汉哑着嗓子说道。
车轮辘辘向前,就在这段时间里,两辆马车已经在山路上拐了个弯,正如罗老汉所说,前方是一处地势还算平整的山坳,四周密林遍布,正是个杀人的好去处。
“风景不错,能够死在这里也算是好运气。”方唐在山坳处停下马车,手握战刀一跃而下,迎向远远行来的牂牁土民,“老丈最好别离得太远,否则他们分头追击,晚辈护不住你。”
罗老汉急得直跺脚,却也知道方唐说的是事情,便乖乖地站到了马车旁边。
事到如今,就把性命交给这个初次见面的少年吧!
追击而来的几名牂牁土民似乎没想到方唐会放弃逃跑,主动迎上前来,顿时喜出望外,怪笑连连,纷纷跳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