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刘老抠不顾顾四海的深沉脸色开始抱着肚子“哇哈哈”地狂笑了起来。
众人皆愣。
连二姐也吓了一跳,这刘老抠今儿个怎么了,怎么老是一惊一乍疯疯癫癫的,难不成脑子里真进了浆糊了?!
刘老抠才没疯呢。他笑完就开始镇定地杵在那儿如同一根红甘蔗一般定定地看着顾四海,口出狂言道:“顾管事小气啦!尓之胸怀,竟不如我等,果然是妇人心思君子面庞,真真小肚鸡肠也!我一直敬仰顾管事是当世的英雄,看来……是我高估顾管事了呢!”
顾四海居然觉得刘老抠的话一说出口,伙计们扎在他身上那灼热的目光让他着实觉得尴尬无比,他吐出一口气,然后把那口气深深压到心灵深处。他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一派轻松冷静,他要和平日里的一样,做一个不被打倒的老大——顾四海毕竟也是修炼多年的老狐狸,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刘老抠一句话打倒呢?!
他的依旧是一丝不乱,不带任何颤抖,沉稳得就像一道小溪缓缓地淌过:“原是东家太看得上在下了。四海不过布衣草莽,哪里当得上东家的英雄之称?!四海是霁海庄的副管事之一,作为一个副管事,四海的责任就是照顾好地里的庄稼,当然还有手下的伙计,四海手底下的伙计们有些是携家带口过来的,要是真依着东家的意思行事实在有些不妥,四海实在不忍看他们骨肉分离家庭破碎,还请东家不要只顾着一时意气相争,也得替大伙儿多考虑考虑啊!”
好诛心的言语!
刘老抠心中警铃大作的同时也对顾四海倒是生出一份莫名的赞赏,这难道就是枭雄与枭雄之间那所谓的惺惺相惜?不过……那顾四海的立场就注定他们之间做不得朋友了……要知道他刘老抠今天来最大的任务不是拉拢朱有能,而是将顾四海瓦解成四分五裂支离破碎。然后渐渐吞噬!此为蚕食!
刘老抠对众人拱拱手,然后朗声说道:“既然顾管事这么说,我也是有妻儿父母的人,实在不愿意看到弟兄们妻离子散的场面,所以我这个做东家的也就不勉强各位了……不过,要是有的弟兄只是单身一人闯荡江湖,愿意到永福庄上来的,我刘老抠也随时为各位敞开大门!”
“东家老爷仁德呀……”众人皆赞叹道。
二姐看着这场好戏,在心中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这刘老抠真是奸诈!又会演戏又会吹牛。她实在看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刘老抠以前这样忽悠过她没……一想到这里,二姐就觉得在刘老抠眼里自己仿佛很蠢似的,他是把她当猴耍呢?!她觉得心里有些难过。又有些失望,这种负面的情绪将她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五儿……我们出去透透气!”二姐起身,用手使劲儿扇了扇风,“在这屋里待着真是快要憋死了!”
五儿忙不着迭地跟着二姐碎步走了出去。
可就算是到了酒馆外头,二姐的耳朵里依然是刘老抠在酒馆儿里的高谈阔论嬉笑怒骂。她的心仍是砰砰直跳,使她焦躁不安。
二姐外头随意走了几步,就闷了下来,干脆坐在酒馆儿外头的石磨盘上,呆呆地看着天空。
此时,天已经阴了下来。浅灰色笼罩着万物。天上一只离群的呆雁缓缓地飞过。那“啾啾”的声音愈发使她的心难过起来。她觉得自己就好像那只呆雁,孤零零地停停走走,连叫声都不讨人的喜欢。似乎……连存在都是一种错误了?
二姐此刻的心似乎都被浅灰色的天空映成了浅灰色的了,还流淌着一种不知名的又咸又苦又涩的东西。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
二姐低着头,用手指刮着磨盘上凹凸不平的刻痕,闷闷地说道:“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啊……我就像一个累赘,一个包袱。而且……还是个不好看的包袱……我只会瞎嚷嚷……只会拖累人……我……我……”
这像是说给五儿的,又像是说给她自己的。
五儿细细听着。这声音,带着鼻音,似乎……还带着哭腔?!着实吓了五儿一跳……
五儿忙道:“二奶奶……”
可是说完这个词过后,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虽然此刻是二奶奶的奴婢,却从小在庄子里自由自在地长大,一没伺候过人,二没受过拘束,她也是从小就渴望着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风采翩翩的好郎君,可是如今……二姐虽是应了她会让她脱奴籍,却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情,再说,一个做过给人家奴婢的女子,就算是在嫁人的时候都不要想着对方有什么好的出身好的条件了。
可以说,在五儿对待二姐的时候心里是有不小的怨愤的,因为二姐一出现,就划破了她从小就给自己编织的梦幻般的假象。奴才也是人,奴才也是有心有感情的,而不是呆板的刻物。
所以,在看到二姐哭的时候,五儿心安理得地什么也没说。该,那是她欠我的!五儿在心里恶毒地想道。
可是……听着二姐呜咽的声音,为什么她自己的眼角也有种潮湿的感觉呢?!二奶奶不是坏人,不像别人的主子一样耀武扬威的,她听说过,大奶奶对身边贴身服侍的那两个年轻漂亮的奴婢简直就是朝打暮骂,还经常不给饭吃……而二奶奶和大奶奶简直是两个极端,她既没打过她也没骂过她,对她很温柔,还跟她说心里话……
“我真没用……真的……”二姐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