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矫情?”刘得芳歪着脑袋玩味地看着二姐。
“不……不是……我……我没有……”二姐忙摆着手解释着,却越说越糊涂,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二姐此时真想拿个熨斗把自个儿舌头给捋平了。
“哼,等会儿我们家梅姑奶奶来了,你就知道我为何如此了!”刘得芳撇着嘴,小模样儿瞧上去倒是可爱可怜。
二姐不得不承认,有些女人,就算年纪比自己还大,孩子都能满地儿跑着打酱油了,却的确要比自己更加可爱。
“梅姑奶奶……是谁?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二姐有点子纳闷儿,按说要是有这号儿亲戚要来,刘老抠也应该提前告诉自己呀。
“梅姑奶奶……”刘得芳拿起茶杯在鼻子前嗅了嗅,然后悠远地叹了口气,看向二姐的目光倒充满了怜悯,然后宽厚地笑了,“是一个强者。”
“嗯?”二姐更摸不着头脑了,芳姐儿的眼神儿怎么这么渗人呢……
“简单给你说吧,梅姑奶奶是我爷爷的嫡亲妹子,我爷爷你知道吧?”刘得芳见二姐点点头,于是又继续说道,“我们刘家在真定府原本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可惜到了我太爷爷那辈儿就败落了,于是我太爷爷只能带上弟兄姊妹辗转到了这里。梅姑奶奶就是我太爷爷最宝贝的小女儿,嫁的也是青阳县里唯一的举人老爷周世诚,出嫁那天,可谓是十里红妆,风光的很。梅姑奶奶为人还不错,又正派,又严谨,就是有一点——特别重规矩,尤其是我们女儿家的言行举止,那都得比照着先头儿大户人家的标准来学,二嫂,你可明白了?”
二姐还能不明白吗?!这梅姑奶奶出生的时候,便托生在了当时的真定刘家,言行举止一颦一笑那都是大户人家的做派,后来这梅姑奶奶跟着父亲流落到了青阳镇这等鸟不拉屎的地方,不仅没有了世家小姐的风光,就连面对县令这种小官儿的时候,他们刘家都得陪着笑脸儿——这心理落差那是可想而知。估计这梅姑奶奶就跟那刘老抠的爷爷一样,见识过那等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便不肯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全都埋没在这种犄角旮旯儿,说什么都要让他们这一支重回宗祠的。梅姑奶奶这样内心执着强大而骄傲的人,是不肯放弃从大户人家里带出来的规矩的。
刘得芳无奈地说道:“梅姑奶奶最重规矩了,又是咱们家的长辈,连爹娘在她面前都要矮个个儿,咱们刘家的姑娘、媳妇儿,都得由她来教导,以前的二嫂……就是玉娘姐姐,那也是跟着六房迁过来的落魄世家女儿,连规矩我们都是在一块儿学的,玉娘姐姐基本上算是在我们刘家长大的,也是一起学的姐妹里头学规矩学得最好的,梅姑奶奶这才同意她做了我们刘家的媳妇儿……梅姑奶奶原先是打算把她许给我大哥的,可惜那年因着旱灾咱们家的地都快荒了,咱们又不是本地人,没有挖沟渠蓄水的经验,当时为了借到水,爹就瞒着姑奶奶答应了大嫂娘家人提出的婚事,玉娘姐姐也就成了我的二嫂,这事儿一直瞒着梅姑奶奶呢,可是能瞒一天两天,又怎么瞒得了一辈子呢?后来梅姑奶奶知道了这事儿,气得用拐杖把爹敲得满头大包——哎,对了,二嫂你不知道这里头的故事吧,大嫂和大哥他们俩……可是大嫂先看上大哥的,大嫂那个时候土了吧唧的,又不会装扮自己,大哥当时才没瞧上大嫂呢!”
果然是大户人家秘辛多呀!二姐垂下眼睛,听芳姐儿说话这口气,梅姑奶奶对自己的商贾出身应该是不满意的,自己虽然识字,却没学过那些文绉绉的规矩,之前还有那么一个温良贤孝的比对,这下可有好看的了!
“所以,二嫂,别说是你,就是我们全家上下都没有不怕这位姑奶奶的,就是满哥儿那样顽劣的,梅姑奶奶那也是说打就打了,怄得大嫂直哭,之后梅姑奶奶每次上门,大嫂抱着满哥儿就往娘家躲……还有那镯子……”刘得芳的眼神渐渐暗了下来,摸着自己手里刻意的仿制品,苦笑道,“我知道,娘是疼我的,就连玉娘姐姐在的时候娘也瞒着这碴儿,没把镯子给她,原本娘想着是要偷偷留给我的,我一时轻狂,便偷了娘藏好的镯子拿出去招摇,却没料到被梅姑奶奶瞧见了,直说我娘不守规矩,把应该留给儿媳妇儿的东西给了要外嫁的闺女,那时候玉娘姐姐已经没了,梅姑奶奶没办法,只能让娘跪在祖宗的灵堂前发誓说,这传家的玉镯只能交给刘家的儿媳妇,要是给了自己女儿,娘就要……就要……”
天哪,连婆婆那样厉害的角色都斗不过这位老姑奶奶!二姐深感担忧,却见刘得芳已经说不下去了,委屈得快要哭起来一样。
“芳姐儿……我……”二姐只得递上自己的帕子,她原以为自己这帕子太过粗糙,芳姐儿是不会用的,二姐也不过是场面上的意思,却没料到这位小姑奶奶抓过手帕子就开始擦鼻涕。
二姐讪讪地陪笑着,那帕子上的海棠花儿还是湘绣的呢,本是为了在风头上压过大嫂特意准备的,这下全打了水漂了!
“不过,你也别得意,”刘得芳红着脸擦着鼻涕,朝二姐瞪了一眼,“你家里是开铺子的,士农工商,商贾最低,就连大嫂都是地主家的小姐出身,比你高贵,大嫂这些年也学乖了,多多少少也难触到这位老姑奶奶的霉头,可是你就不一样了,连正正经经的规矩都没学过,玉娘姐姐又是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