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如蚊,泪落如雨,轻轻的低诉,已不能尽情吐露他心底的悲哀,只有点点泪珠,滴落襟前,仿佛将他深沉的追恨,冲洗去一丝丝,一点点!
“师父!”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呼,净一真人蓦地一惊,霍然回顾,却见宁无缺站在塔门外,满脸泪痕,痴痴望着他。
净一真人好生诧讶,他自忖修为已臻上乘,百丈内落叶飞花,都难逃过自己耳目,不想宁无缺只是个失去武功的平凡人,竟已走到近处,尚未被自己查觉,唉!如非感伤太甚,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他惊然收敛起破碎的心神,借着起身之际,迅速地拭去了泪痕,漫声道:“你不在厢房中看顾伤者,又到这儿来则甚?”
宁无缺堕泪道:“缺儿……特来看看姑姑……”
净一真人幽幽一叹,道:“唉!她已经去了极乐世界,自在逍遥,强似你我,还在红尘中受苦受罪……”
口里虽如此说,语声却哽咽凄楚,闻之令人鼻酸。
宁无缺亦是性情中人,回想起在云崖之上,若非自己,百忍师太怎会仗义离山?若非自己,百忍师太更不会惨死在洞庭湖中,一切恶果,皆因自己而起,一念及此,更是悲从中来。
他缓缓移步走进了骨塔,朦胧泪眼中,几乎不能分辨任何东西,只觉那阴森森的石室中,到处都是百忍师太太的影子,才进塔门,便身不由己跪了下去,失声哭道:“姑姑!姑姑!是缺儿害死了你老人家……”
师徒两人在塔内黯然唏嘘,一个哭得凄惨欲绝,一个垂首饮泣,泪尽血随,一时间,几乎浑忘了前庵还有许多等候着的人。
过了许久,净一真人才轻抚着爱徒肩头,凄声道;“孩子,别太难受了,死者已矣,你内功遽失,不宜哀伤过度。”
宁无缺拭泪起身,泣道“师父,咱们不能让她老人家长久露骨在这儿,缺儿想快些盛殓,奉灵回到少宁山,使她老人家重返居住了二十年的故居。”
净一真人沉吟了一下,道:“她素性洒脱,并不拘于俗礼,依师父看,倒不如暂居此地,咱们需做的事正多,且待洗心殿灭后,再为她奉灵返回少宁山,比较妥当!”
宁无缺道:‘缺儿武功已失,师恩父仇,今生已无法报偿,如果师父见允,缺儿想陪伴君念师妹,奉灵前往少宁山,从此,就在她老人家墓前尽孝守制……”
净一真人脸色一沉,道:“方今武林乱源已着,正该奋力图强才对,你怎说出这种丧气话来?”
宁无缺垂首道:“但是,缺儿一身真气,已经……”
净一真人毅然道:“年轻人,些许挫折,焉能颓废,为师本有意携你揣返南岳,闭山静修,以度残年,但现在,连师父都改变了主意,人生百年,不过一死,孩子,要珍惜这短短岁月,能为武林尽一分力,就尽一分力量,你真气虽破,尚有双手双足,难道就甘心以残废自居了不成!”
宁无缺听了这番话,凛然出了一身冷汗,默默低下头去,不敢再说。
净一真人带着他仍返前庵,其时,马梦真已替诸葛铁柱包妥伤口,苗显和吕洞彬也掩妥残尸,大家都聚在东厢房中,正劝解抱头痛哭的诸葛珂儿姐弟。
宁无缺取出“返魂丹”,喂了一粒给南海剑派掌门银发婆婆,替她解开穴道。
净一真人便招集众人商议行止,依一班年轻人的意见,自是恨不得立即前往洗心殿总坛,替死者复仇雪恨,但净一真人独排众议,慨然说道:“洗心殿恶迹昭彰,人神共愤,但他们能在短短时间中,一举制服六大门派,声势震撼中原武林,却绝不是侥幸的事,花月娘阴毒狡诈,叶氏双煞武功修为已经臻化境,如今又夺去‘碧罗秘册’,其势不可轻侮,何况,西漠半人穆容伊措态度暖昧,宇内一君郑景文又在岳阳阻近现身,武林中是福是祸,殊难预料,是以,在尚无绝对把握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他语声停顿了一顿,包含深意的望望宁无缺,接着又道:“当前,我们应该做的,共有四件事:“第一件:治疗伤者,调养疯癫之人,必须尽快寻到鬼医柳寒卿。
第二件;援救六大门派,摆脱洗心殿mí_hún毒水控制,必须设法救出飞龙禅师。第三件:联合武林,合力对付洗心殿,必须分遣人手,同时进行,而且,要在合适的地方,设这一处联系的总枢,然后分邀武林各派,定期会聚共议行动。
第四件:营葬死者,并且立刻离开岳阳,因为今日洗心殿匪败去,叶氏双煞决不会甘休,久居此地,难免为他们所乘,多造许多无辜杀孽。”
他的话声才完,落凤头陀立即开口道:“不管你们计议什么?我和尚今天就动身,天涯海角,必要寻到龙涎石乳,使缺儿恢复失去的功力,其他的事,和尚懒得多管。”
铁柱忙道:“姐姐,我们也跟和尚伯伯去,为宁大哥寻求复功灵药。”
苗显和吕洞彬互望一眼,一同起身道:“我二人愿意负责分赶各派,联系天下英雄,共同对付洗心殿。”
马梦真拭泪说道:“晚辈有意潜入洞庭,一则援助飞龙禅师脱险,二则……也要去君山,祭祭亡兄的孤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