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缺此时无故蒙冤,有口难辨,脑中忖道:难怪陈琨等整整一日未见到吕家堡去,原来其中竟有这些阴谋,唉!我纵然说破嘴皮,也无法洗清我这一身的奇冤了。
他万念俱灰,长叹一声,闭上双眼,眼角泪珠光莹,无限幽怨遗根,尽融于那两滴无声无息的泪珠之中。
诸葛珂儿剑出如风,剑尖湛湛已沾近他的衣襟,忽见宁无缺含泪阖目,挺然屹立,不避不让,神情凄楚而激昂,仿佛一个壮志未酬便慷慨就义的烈士,令人肃然泛起一股敬畏之意。
她心中一动,玉婉微沉,剑尖向上疾扬,一缕寒芒,贴着宁无缺前胸掠过!
只听“嘶”地一声响,衣破、肉裂,他洁白而坚实的胸膛上,进现出半寸深一道血槽,鲜红的血夜汩汩而出。
宁无缺本能地睁开眼来,目光相对,忽然发现诸葛珂儿星眸中正含着一种异样的光辉,似惊恐、似怜惜,又似懊悔,扬剑的纤手,不住颤抖。
他竟然毫未发觉自己已经受了伤,只觉一阵心血沸腾,喃喃说道:“如果一死能表明在下的清白心迹,就请姑娘成全了我吧……”
诸葛珂儿眼眶一红,螓首忽垂,扬手扔掉了长剑,“哇”地掩面失声痛哭。
那杜绝一直在宁无缺身后五尺之处,只是冷眼旁观,并未开过口,这会儿见诸葛珂儿突然中途变招,以及丢剑痛哭,不禁皱了皱眉头,冷声说道:“宁师弟,亏你好性子,白挨一剑,竟无怨言,你答应了,我这做师兄的却不肯答应哩!”
宁无缺低头一看,这才惊觉自己胸前血肉模糊,伤得不轻,创口也开始有火辣辣的痛楚感觉,心灵和ròu_tǐ的创伤立时迸发,真气一泄,内腑旧伤也同时发作,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地跌坐在地上。
诸葛珂儿却骇然仰起头来,惊叱道:“你是他的师兄?”
杜绝快步走了过来,色迷迷地笑道:“不错,你伤我师弟,少不得要还杜大爷一个公道。”
诸葛珂儿听了这话,疾退两步,叫道:“杜绝!你是北天山叛徒杜绝?!”
苗显、吕洞彬、铁柱见她惊骇之状,连忙都闪身上前,各挺起手中兵刃,蓄势而待。
杜绝眼中凶光一闪,冷笑道:“嘿!你倒知道不少,叛徒两字,也是你叫的吗?”
声落、人动,独臂一抬,五指如钩,径向诸葛珂儿香肩抓来。
铁柱大喝一声,钢斧“拨风扫雪”,迎面挥出。苗显和吕洞彬趁机,拥着诸葛珂儿退到两丈以外。
那杜绝一身武功得自落凤头陀亲传,虽然仅只剩下了一条手臂,却未把铁柱的钢斧放在眼中,独臂飞快地一沉一翻,变爪为掌,竖劈横扫,呼呼连劈两掌,铁柱全仗天生神力,一时闪避不及,直被掌风震得踉跄倒退了三四步。
杜绝傲然长笑一声,“叮”地一声,撤出了长剑。
苗显望见,急挥九环刀飞身抢了过来。
杜绝长剑大开大阖,寒光闪耀生辉,他有心要在诸葛珂儿面前显摆绝学,数招过后,倏忽扬声大喝,剑上内劲如涛,又将苗显逼退。
吕洞彬连忙挥剑上前,围攻杜绝,激战十余招,仍然无法取胜,铁柱抡起钢斧,重新又加人了战圈。
场中四人盘旋交错,此进彼退,刀光剑影,犹如风卷雪飞,眨眼间,又战了二十余招,杜绝以一敌三,却并未落败。
这时候,夜色渐浓,旷野间阴霾四合,寒风飕飕,带来几分凉意。
诸葛珂儿凤目一掠,见宁无缺闭目行功止血疗伤,脸色平静安详,竟无一丝怨尤和憎恨。
她心里突然泛起难以形容的愧疚,莲足一顿,掉头飞上马背,抖缰疾驰而去……
杜绝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诸葛珂儿,见她忽然独自上马离去,心头大喜,长剑一式“铁腕挥戈”,匹练绕身疾转,叮叮叮三声脆响,刀、剑、钢斧齐被封荡开去,晃肩抢出了战圈。
杜绝刚一脱身,立刻插回长剑,探手从怀中扣了一把喂毒牛毛金针,扬臂向苗显等三人洒去,自己却施展“神行缩地之法”,快如轻烟,直追诸葛珂儿的坐马。
苗显等微一怔愕,及待挥刀舞剑打落毒针,杜绝已经一连三次起落,如影随形追到马后,闷声不响,杜空向马鞍上扑到。
铁柱急得大叫:“姐姐当心,后面有人……”
诸葛珂儿闻声回头一顾,芳心骇然猛震,连忙运掌反劈,不想掌势才出,忽然嗅到一股奇浓异香,顿觉头晕目眩,力道再也发挥不出来。
杜绝这时已如飞絮般飘落在马背上,拦腰揽住她的纤腰,狂笑一声,那马儿绝尘昂奔而去……
苗显等三人心慌意乱,匆匆抢了马匹,旋风般衔尾直追。
蹄声如雷,渐去渐远。
路口上,只剩下垂目跌坐的宁无缺,犹自一动未动,静静地在运功调息。
他内、外伤都很严重,况且失血又多,心灵上又蒙受了无法洗雪的奇冤,若非仗着功力深厚,只怕早已不能支撑。
长夜漫漫,荒郊寂寂,浓雾沾满了他的衣襟发梢,但他浑然未觉。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缓缓睁开眼来,夜空中只有疏疏落落几粒寒星,伴着一弯残缺的新月。
宁无缺里然一惊,忙要挺立起来,身子才动。胸前创口立刻像撕裂似地奇痛撤骨,闷哼了一声,又跌坐下来。
忽然,一个阴冷的声音从侧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