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厩里只剩下俩牲口,一匹是乌鼻大脸的白马,一头是圆眼睛阔耳朵的黑驴。
府里本来有四辆马车,但卫梦言上朝驾去了一辆,其余三辆都只剩下空荡的车厢,没套马……因为马儿都被侯总管拉去给梅六公子搬家了。
读书人搬家尽是书,人家梅六公子搬家却尽是钱。
出府!现在!卫嫤这时只有一个念头。
她将小枇杷遣回了莆园,自己则在后院的马厩前转悠,她想把那仅剩粗丑白马拖出来,却不料这畜牲不买账,手指还没碰上马栏,这货就红了眼睛,朝她又是喷臭气又是刨蹶子,两边腮帮鼓得像癞蛤蟆似的,一副野性难驯的模样。
“黄叔,这马叫什么名堂?怎么长得那样丑?”何止是丑啊,脾气还坏得没法说,这哪里是马,分明就是头牛!
“这马还没起名呢,昨日常州烨郡王才送来的,说是常州的上等品种,皇上御赐的。”管马的黄琛受宠若惊。大小姐来马厩参观,自开春以来这还是头一遭。
“御赐的?就长这副德性?看来这皇帝的眼光跟小姐我是一样一样的。”那白马翻着大白眼,怎么看怎么像王佐。想起王佐那张臭臭的脸,卫嫤立刻就不爽了,她真恨不得现在就抽这丫的一巴掌,可又怕它挣马栏跑出来。
这马没上蹄铁,也没挂缰,大口向天张开比老虎还凶猛,马脸上没上套,但估摸着要是套住了,这张一望无际的脸可以显得更大。白马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这架势倒像是会咬人的。
卫嫤以前接触过那么多战马,就数今天看到的这匹脸最大,都快大过屁股了。
“还有别的马吗?我想弄匹过来骑着玩儿。”卫嫤只好转头去看那头驴子。驴子长得比马儿可爱些。但就是有时候会突然冒出些傻气。能骑吧?就是慢了不止一点。
“小姐这是要出门?扶城之中有宵禁,现在放马出来,只怕侯总管不会应允,而且……相爷早就吩咐过,天黑以后,杜绝小姐出府。”黄琛深感为难,“小姐若是用得不急,不妨等到明日,梅家别院的东西今天就能搬完了,使唤过的马匹要休整一夜才利落。”
“我不出府。就只是玩玩。黄叔你也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了,品琴苑里闹得没法去,我就骑个马去花园蹓蹓。没别的意思。那丑马我不要,要不给我换匹漂亮的,要不……就这个,这个眼睛大,长得漂亮。”卫嫤故作无知地挪了挪手指。
“小姐。那是驴。”黄琛冒了一头汗。
“呃,没差没差。长得好看地都可以叫马,美人还可以叫胭脂马呢。”卫嫤动手解了拴子,把毛驴拉了出来。那白马在一旁看得眼热发狂,嘶鸣着伸头去拱马栏。可那头傻驴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它,迳自一脸本份地跟着卫嫤走出来。站定,一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气派。
大户人家啊,连驴子都显得气质卓然。气宇轩昂。
“你看看,皇帝的眼光果然不好,这样性子拙劣的牲口,也有脸拿出来送人?就凭它这愚顽的模样,没有一两个武林高手还真制不住。嗯。还是驴儿好。”卫嫤暗自叹了口气。
她倒是想把这匹野马给驯服了,只是眼下还不是时机。
黄琛一脸同情地望向那大白马。
那家伙大概也看懂了他的意思。急吼吼地一扫尾巴,转起圈来,把草料甩着稀里哗啦扫了一地,一张大脸不怒自威。
曹琛只好结结巴巴地道:“这驴,确实比这匹马……好看……小姐如果不觉得它笨,就骑着玩吧。”相府里一般用不着驴子,只是后院里顺便备着的,好在这畜牲性情温和,想来也挺适合这娇滴滴的官家小姐。黄琛没再想太多,点头同意了。
卫嫤骑着一头毛光水滑的黑驴子,大摇大摆地出了后院,没去莆园里耀武扬威,而是按她说的那样悠哉游哉地踱进了花园里。花园里的人手基本也被抽去品琴苑帮手了,正空旷着。她便骑着小毛驴在定壤湖边来回跑了好几圈,眼见着日向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才鬼鬼祟祟地靠近了大门。值夜的家仆看着大小姐和一头黑不溜秋的毛驴跑出来,还以为眼花了。
“哎,你看这驴子好看不?”卫嫤笑眯眯地同那家仆打了个招呼。
“好看。”那家仆认真打量了那傻驴儿一眼,说了违心的话。驴子不都长一个样?有啥好看不好看的?这相府里只养了一头驴,做下人的早就看腻了。
养在马厩里的那些千里马才值钱……那家仆打心眼里耳笑大小姐见识短浅。
“那你觉得我这匹美驴儿,能跑得过予聆公子的那匹汗血宝马么?”卫嫤还是笑眯眯的。
“呃……”做人不能太没良心,拿这小贱驴跟夏侯府的汗血宝马比?岂不是要让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家仆被呛着了,一时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连你也觉得好吧?”卫嫤伸手扶了扶发间的簪钿,不动声色地勒着手里的缰绳,小驴儿慢悠悠地在门内踱来踱去,颇有些闲庭阔步的样子。
就在那家仆犹自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应对时,小驴儿突然发出一声惨叫,跟着是卫小姐一声尖叫。看着不起眼的小毛驴像离弦之箭似的,冲向了门外。
这变化太快,那家仆惊呼一声,却被劲风扫到,登时赫得一连倒退了好几步。
糟糕,驴子受惊了!那小姐还在毛驴上呢!怎么办?念头闪过心间,就在一眨眼的功夫,他来不及多想就追了出去,可才穷扑几步,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