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她怎能相信?她竭力搜索记忆深处翻涌的碎片,她看见那个快乐的小女孩抱着皇奶奶的胳膊,笑得眼眉生花……那个时候的她,多么单纯懵懂……
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她紧紧地抓着箫琰的手,像是抓着命运长河里浮浮沉沉的一束稻草,她仰起头,双眼因震惊而圆睁。大梁是中原四方之洲最强大的国家,周围诸小国一直与其纷争不断,后来全都靠了圣武皇后一族的助力,才得平息外番之乱,定下国域土。而圣武皇后亦开先河,摔南禹巫邪登堂入室,为人广为传颂,奉为传奇。
大梁与南禹一文一武,乃是天作之合,没有人敢于质疑圣武皇后的功绩,至少那时候还没有人觉得圣武皇后登临凤位有何不对。自此,南禹宗主世代为后,也勉强称得上是一段佳话。
但为什么要说勉强?却是要与南禹以女为尊的风俗说起。自南禹宗主相继为后为妃,民间便不时有流言传出,一下子说大梁肱股当以圣武皇后为首,一下子又说南禹巫邪居心叵测,觊觎帝位,意图谋反。当然,后面这样的指控,显然要严重得多。
南禹凤主虽然一个个天姿国色,却并非人人能对得上大梁皇帝的胃口,三宠六侍的习惯,女人改不了,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压下来,男人们受不起。卫嫤没见过皇祖父,不过隐约听起宫人人嚼舌根,有人说得露骨,称先太上帝是被活活气死的。至于怎么气死的,她以前或许不懂,现在却清楚明白得很。
南禹人帮大梁国压制住了北夷暴动,并将漠北纳入版图。这是大功一件。可惜,在很多人心目中,都难免会以为靠女人起家是件丢脸到爪哇国的事。南禹与大梁渐生嫌隙,已是不争的事实。起初,先帝答应太后纳南禹入主东宫,不过只是遵循惯例……
“先帝起初并不是真的喜欢我娘,我娘有同我爹说过,想回南禹。”箫琰脸上的神色复杂难辨,但在卫嫤看来却不陌生。箫琰总是会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打量她。用的就是这样难以辨别的表情。也许是从他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开始,又或者是在他见过了兀言昊之后,他盯她盯得很紧,似是害怕一闭眼,一转身,她就会消失不见。
被人巴巴地盯着,怎么说也不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卫嫤猜测过那眼色的含义,也在乐青前面问起过箫琰的病情,她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人妻者必须学会要做的。她有箫琰,有予聆,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生活都不会只有自己一个人。
“箫琰,你会死吗?”她打断了他的思绪,猛地攀住了他的身子,半副重量都挂在他脖子上。可是觉得喘不过气来的人,却分明是她啊。她低声道:“柳沁说你会死,她说我会害死你。是不是真的?”答案已经不言自明。只有病入膏肓的病人。才会刻意隐瞒自己的状况。
“嫤儿,说句实话……我也不知道。”他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脊。眼角泛出一丝惯见的温柔,“也许到了南禹,就会有答案了。”她没看见他的笑。自然不知道那个笑比哭还难看。落雪成白处,两人就这样依着,她不动,他也不想动,只是这样简单地拥着,贴近彼此的心房,数着对方的心跳。卫嫤趴在他的肩头没动,只是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他感到肩窝一块湿暖,知道这丫头终是忍不住哭。
“我们明天就出发,我一定会想办法的。实在不行,我还有‘凤点头’。”卫嫤想起齐思南,心里恍惚又了些希望,她用力点点头,擦干了眼泪。一系列的动作,却只是为了说服自己。
那些猫儿才不管周围发生了什么,一个个吃得肚皮圆滚滚地离去,空荡荡的院子里,便只剩下了一只寻常的白瓷碗。箫琰看着那碗底的裂纹,良久,才记得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嗯,总会有办法的,我现在能吃能睡,情况总不会太糟。”他将她抱起,一脚跨进了门槛。
卫嫤老老实实躺进了被子,手却拉着箫琰的衣襟不放,箫琰吹熄了灯火,掀起被子躺进来,她却往外挤了挤,离他更近了些,抓得也更紧了些。箫琰将她扶着翻上来,放在了身前,两双眼睛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对上了,他心疼地看着她发红的眼角,柔声问道:“还不放心?”
卫嫤闷声道:“怎么放心得下?你生了病,我是最后一个才知道,我不盯着你,只怕你永远也不会说的,对不对?”她想了想,换上一张严肃脸,硬梆梆地道,“我既是你的夫人,你就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箫琰宠溺地望着她,轻轻地咬了咬她的耳垂,她身子一缩,却没有半点软化的迹像,他只见软磨无效,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她能主动问起这些固然值得欣喜,但想想那有限的将来,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好。”他的声音有些发沉,比平时低哑,却衬出了夜的宁静。
接下来,箫琰为她讲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故事,至少在宠爱与呵护之中成长起来的她听得胆颤心惊。箫琰的童年,把最美好最阳光的一面留给了她,其余部分都是阴郁的黑白,压得人喘不过气。宫闱斗争,男女纠缠,来来去去就是那么一些,可是却没有哪一个王朝会比得那段灰暗得无所遁行的记忆。箫琰永远记得靖华宫里,母亲神智不清地轻笑,半夜里,那地下密室里就只有那样的笑声,还有父亲沉重的喘息。种在段织云身体里的药不能根除,也无法转移,箫琰的父亲,就只能将她缚在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