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等车的时候,夏天拨通了孟贤的电话。
“喂,哪位?”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一个低沉的中老年的声音响起,似醒非醒、迷迷糊糊的样子。
“二爷,我是夏天,小夏,宋珊妮朋友那个!”
夏天略有些不屑的撇撇嘴,尽可能谦恭的作着自我介绍。他敢用自己的小命担保,匪号孟二、大名孟贤的社会人此刻绝对清醒无比!
唉!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哦,小夏,是你啊!这么早给我这老家伙打电话,有什么事吗?”孟二一副我想起你是谁的语气,懒洋洋的问道,略有些淡淡的不悦。
“二爷,我想把欠刀哥的账,转到三爷的名下。三爷也已经和刀哥谈好了,想请您作个中!”
夏天耐心的解释着,自己的打电话的意图。心里继续腹诽着,默默地问候着他的孙女——可惜他连儿子都没有!
“这事我掺和不上了吧!我已经老了,正张罗着哪天搬进老年公寓,享几天清福呢!”孟二的语气稍稍浑厚了一些。
“这样啊,定日子没?要不我今天去贺您乔迁吧!”
明白了,这老货还是憋不住了,终于开始讨要好处了,社会人就这么操蛋,粗暴的时候直接找你收保护费,委婉的时候比谁都混沌。
夏天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却不得不入乡随俗,遮遮掩掩的表示自己给好处。
恭贺乔迁可不能空手,而非亲非故的恭贺乔迁,岂不就是表示给他白送好处。
“我一老家伙,没那么多讲究,路死沟埋的。你想就来好了,几点能到?”
孟二似乎磕了神丹,立刻就原地满状态复活。前半句还略有推辞之意。
毕竟年纪大了,退出了社会人圈子,毫不掩饰的弄好处,有和年轻社会人抢食的嫌疑,一旦有在职社会人觉得被断了财路,那是要出大事的!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这话可不是说着玩儿的,社会人的狠辣只有社会人最清楚,三刀六洞啥的是最轻的,剁手挑筋也是薄施小惩。
不过,老货终究远离社会人圈子有段时间了,眼下稍稍有些拮据,因此说到最后,还是憋不住撕下了遮羞布,要实锤送礼的时间。
没办法,我都活不下去了,又不是自己出去找的食,这是别人上杆子来送好处,我也不能不收不是?
“这会儿刚出门,大概九点半能到!”说话间,预约的车终于到了,夏天继续与孟二沟通,同时示意自己预约的车。
“行!”
孟二这会儿完全顾不上装迷糊了,中气十足的说了一个字,就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那举止比年轻人还爽利。
终于搞定了孟二,刀哥的事算是完成了一半,最难的一半,夏天稍稍松了口气,也上了车。
上午九点半。
夏天终于准时赶到了孟二位于h市三环附近的家。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手里已经多了个黑色购物袋,里面有他刚刚从银行里取的五万现佥。
本来,银行给了专门用来装钱的牛皮袋,可是夏天心情不爽,特意绕道菜市场,从鱼摊上要了这么个黑袋子,只为恶心恶心这老货。
果然,本来看到夏天准时来了,孟二的心情挺高兴的。可是,瞅见他手里的黑袋子,孟二立刻就不爽了,脸沉如水。
这货怎么就这么不懂事,有提着黑袋子探视老人的吗?活该有这一遭!
孟二忍不住在心里正腹诽着,也就坐在桌边没动弹,一副没看到夏天的样子。
夏天见目的已经达到,也不为己甚,在进门前就将黑袋子褪下,拿着红彤彤的五扎毛爷爷,熟门熟路的进了屋,顺便解释了一句。
“二爷勿怪,细胳膊细腿的不敢太张扬,给二爷陪罪了!”
“坐吧!”孟二见他并没有提进门,心情总算好了起来,又看到足足五扎新钞,脸色终于好看了,示意夏天在旁边坐下,迅速收起了钱。
“二爷,要不要换个地方?”夏天一坐下,就试探着提议道,这个地方他半年多之前也来过,但是那绝对不是什么好的经历,给他印象太差了。
“哦,小夏已经来啦,我刚通知小刀了!正好给你说说这行的规矩!”夏天话音刚落,光头三就从旁边的屋里走了出来,坐到夏天的对面,慢条斯理的说。
“三爷,您说!”见到光头三,夏天就知道不可能换地方了。
“规矩很简单,七出十三归!”
光头三漠然的的看着夏天,眉稍略微向上挑了挑,淡淡地吐出了十个字。
夏天顿时傻眼了,不轻不重的十个字却让他如遭雷击。只觉得满嘴发苦,囗干舌躁,胸口如同压上了千斤巨石,喘不过气来。
时间又似乎回到了六月,夏天说不出话,只是不断的抹去脸上的汗,却似乎怎么也抹不完。
这一刻,他才恍然发现,自己这三十多年真的白活。
居然会天真的以为光头三可信,居然被他的伪装蒙蔽了,忽略了他社会人的本质。他或许没有刀哥那么阴狠,但绝不是善茬,否则就不配社会人的身份。
社会是残酷的,社会人更残酷!
时间仿佛回到了半年多以前,也是在这个屋子,只是人数略多。
那一次,他背上让他绝望的负债。他不甘,他挣扎,然而社会不是父母!
连叔叔们都轻飘飘的用“欠债还钱”,无情的将他重重推向深渊。
那是欠债吗?他借过那么多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