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周奇心系重任,一路历经波折,不愿耽搁,进城后便马不停蹄直奔太守府而去。
到得门前,上下一摸才忆起可以证明来历的火票毁在了南湖驿站。略一合计,只能掏出符节递与那看门仆从,说有要事需当面禀报太守。
仆从约莫二十岁上下,人虽矮,却甚是狡黠。一面弯腰拱手送出几个高冠厚履,模样俊秀的青年,一面倨傲打量石阶下无美玉华服的二人。视线在两匹高俊大马和破旧牛车上来回扫视后,勉强接过了递来的符节:“二位稍候,我且去问问”
府内中堂,郭令气得颤抖,递与主簿的书信都被抖得哗哗作响。
书信乃先前拜访的俊俏郎君们送的。俱是程卢勋近来得宠的门客。
那几人身无半分功名,却眼高手低,颐指气使。主簿一个劲儿陪礼作笑,直到这会儿都直不起腰来。
郭令压下了数回呼唤衙役们将那几个涂脂抹粉不男不女的腌臜东西叉出去的冲动。
只是可怜了老主簿。
“你且坐吧,我递与你。”
老主簿扶腰道谢,接过书信,看完后一声长叹。
郭令苦笑。世人都道这江南鱼米之乡膏粱锦绣。可是税赋再多,库府再丰,也架不住刺史尚书们来来回回的打秋风。
位高权重倒也罢了。同样都是正四品。程卢勋一个太常寺统管礼乐的弄臣也敢在他这一地父母官前耀武扬威。
到得今日,连他这正九品的老主簿都要给那郭氏的门客点头哈腰。
郭氏一族在洛阳盘根错节,实在是不可得罪。
再次浏览一遍书信,老主簿蹙眉沉吟:“依照程少卿所令,三日后宴席上的金石玉盘,佳肴珍馐却也好备来,顶多劳民伤财。可这一人高的红珊瑚宝树却是难寻”,物以稀为贵,别说一人高了,就是一个眼珠子大小的珊瑚珠子他都能抱着嘿嘿乐一日了。
郭令正自烦闷,眼角瞥见太守府的门房在中堂外探手探脚,气不打一处来,喝到:“这等没规没矩成何体统?”
仆从吓得连忙跪地一通禀报。
郭令不耐:“不见不见!此等小时勿来扰我。”
仆从磕头速速离去。今日是他眼拙。日日都有人假称有要事需面禀太守。怎的今日就着了那黑白二人的道。
门外周奇又笑眯眯塞了几两银子,仆从很是不耐的拒了:“拿走拿走,太守说了不见就是不见!”
夜幕降临,烈阳尽退。西北广袤的天空繁星点点。远望似有一弯银色的河流悬于高阔的夜空,光华璀璨。
一泓星空似碗,盖住了猎猎朔风下绵延的长城。
黑暗中的长城似野兽,趴伏着,脊背弓隆,似蛰伏待暴起的长龙
褪下了白日的铠甲,霍武儿单手举着火把,极目远眺,一身猩红戎装被夜风勾勒出遒劲有力的身材。
今夜有酒有肉。负责戍守平城外这绵延几十里长城的数个屯兵台都有火光映照。看来兵士们已升起篝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了。
不远处的城墙旁,王柱子陈二全等人的呼和大笑随风传来。
霍武儿步下石梯。火把将巨石垒砌的狭小内室点亮。屯兵台四处漏风,火芯摇曳,照得内室几人的身影如鬼魅般在石墙上舞动。
霍武儿看向石桌上描刻粗陋的與图。
众人围着舆图喁喁低语了很久。
“要我说还是夜袭沮渠壶衍,他存粮的毡帐离我们最近”冯山蹙眉道。许是被雁门关外的风沙常年磋磨,冯山的脸在昏暗的火把光下更显褶皱。
“不妥,那沮渠壶衍虽只是驹连答麾下的千士长,但千士长中他兵力最多”晋楚摇头,即使穿着同霍武儿一般的猩红戎装也透出一股文弱之气。
“或者攻打稍远的尸逐权踶?我等可轻装上阵,压着粮草,再远只怕无法脱身。”梅七指向舆图另外一个千士长的方向道。
余下数人纷纷点头赞同。
似是做出了决定,众人看向霍武儿,等待示下。
霍武儿摇头,手点舆图:“我们偷袭驹连答。”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大人,他离我们最远。”
“大人,他是万骑长!兵力最多。”不打部属打上官?
晋楚没有出声,看向霍武儿,手指了指舆图上沮渠壶衍和尸逐权踶的方向,又指了指驹连答的毡帐。
众人细看,是了,二人成犄角之势拱卫驹连答,来去的路上都需穿过二人的辖域,简直是难上加难。
霍武儿低头,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示意众人传阅。
信里是私下派出的精锐斥候花了整整两年才探听到的消息。
看完信后,冯山瞪眼“赵魏西那厮真的通敌了?”
晋楚默然。两年前,那也就是说霍大人刚至平城不久就已有所察觉。这是何等敏锐!
毋须作答。
其实信里写得清楚明了。赵魏西与驹连答已商议妥当,三个月后,趁着冬天来临,一人彻底断了后方粮草,一人负责攻打,必要将他等斩于马下。
“真真可恨!”有人咬牙切齿。
“大人,我们死了他有何好处?”
霍武儿环视内室众人:“我等一死,他自可安插人手。”
众人哗然。赵魏西莫不是个傻子吧?自从两年前霍校尉带领他们从匈奴人手中夺回这片长城,驹连答无时无刻不谋划着夺回,却次次都无功而返。
大家奋力拼杀,殚精竭虑才换来了平城的两年安稳。驹连答又怎么可能把到嘴的肥肉再吐出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