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不敢。”老者的声音沙哑阴森,仿佛来自地狱。
元瞾笑道:“不妨一试,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只要杀了朕,你就不用被困宫中了。”
“老朽只会算卦批命,又岂会是陛下对手,我可不会想元嵩一般不自量力。”老者笑道:“再说我泄露天机,遭受天谴,如今已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纵然离开皇宫,普天之下也再无老朽的容身之处。”
“你知道就好。”元瞾冷声道:“如今孔忧已死,可厚土鼎却依然不在眼前,你再为朕重新批卦一次。”
老者叹息一声,拿出一个古旧圆盘,半尺方圆,由一个个可转动的同心圆组成,上面刻满符文爻辞,细小精致。老者手在圆盘上拨拨转转,一阵机簧响动后,只见黯淡的圆盘陡然一亮,绽放出一根根金色光毫,照亮老者的面容。
他面容枯瘦,皱纹耷垂,瞎了一只眼,还长满了脓疮,仿佛一只鬼。就在命盘大放光华时,他额头的一颗脓疮破裂开来,黄色的粘稠脓液与红色鲜血混合在一起,流淌下来,覆盖住他的那只瞎眼。
元瞾看都不看老者一眼,只是盯着他手中的命盘,一颗颗金色字符旋转飞起,在老者身前一一排开,变成一句话。
衡朝大兴,瞾得永生。
然孔忧出,万境成空。
元瞾看着这十六个字,皱起眉头。
当年元瞾从青羊口中得知,道祖之法并不能真正超脱后,便想出了炼化世界本源之法,而地火风水四精,自是在冥火风鲛四族手中,其中冥族势力最大,想要夺取地精最为困难,所以他才会选择先设法夺取地精,因为一旦先夺其它,被冥族知晓后,有所防备,那便更难了。于是他有了骗冥皇来人间,谋夺厚土鼎的计划。
而他本可亲自入冥,最终却选择让孔忧入冥,其中缘由,皆因此卦。让孔忧入冥,既可拿到厚土鼎,又可破孔忧道心,趁机杀之,可谓一举两得。
因为根据卦言,孔忧是阻他超脱的阻碍。
奈何冥皇没有将厚土鼎带在身边,而那时他也未入元神,没能杀死孔忧。原以为孔忧今日身死,卦象定然被破,可事实却并未更改。
“怎么回事?”元瞾看向阴影中的老者,冷声问道。
“陛下,天命难违啊……”
老者仰头看着十六个字,喃喃道。
他乃当年天机阁最后一任阁主洪天衍,几十年来被元瞾禁锢宫中,逼他测算天机,以致他遭受天谴。当年批出这句命言时,他便与元瞾说天命不可违,可元瞾不愿认命,选择逆天而行,认为只要杀死孔忧,这句命言便无法困住他。而如今孔忧虽死,可卦象依然不变,当真是应了天命难违四个字。
“天命?”元瞾勃然大怒:“孔忧已死,他如何再阻拦朕?天下还有谁能阻止朕?”
元瞾脑中灵光一闪,问道:“难不成阻拦朕的不是孔忧,而是与孔忧有关的人?”
随即脑海中便浮现起一个名字。
洪天衍道:“有这个可能,但又不可能。”
元瞾道:“什么意思?”
洪天衍道:“孔忧已死,卦象却不变,的确可能不是孔忧本人,而是与孔忧有因果之人,孔忧虽死,因果却还在。可若真是如此,只要那个人生于这方天地,卦象会直接显化他的名字。除非不是此间中人,才会连天机都测算不到。”
元瞾陷入沉思,想起那个在金顶上向孔忧跪拜的少年,心中暗道:“方青……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