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策快步向前,数里之后走出青草矮丘,一条小河自眼前一分为二,绕过背后山丘远远向东流去。玄策疾行后纵身一跃落在对岸,只觉路面松软,险些躺倒在地,忙急运真气以稳住身形,前行几步后觉路面如旧,遂保持修为缓缓前行。本就扛着三人一夜奔忙,此刻复得持续不断地将真气灌入双足,对于本就根基浅薄的玄策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因此这短短的二十里路,直走到日上三竿方才走完。
距岸边数里后便偶见红色小花点缀着茵茵草甸,玄策不觉苦中作乐,思忖那远远看到的红云火海八成便是此花。花朵虽小却繁密凝重,色泽红澄晶莹如血,若非此刻受地势所累,玄策甚至忍不住想要撇下几束把玩观赏。比及与那幽影相约的三十里处,方才远远发现,原来在丘陵上看到的大抹绸红,并非路上那些星星点点地小花,而是粗壮如椽、高达丈余的火红花树!
火树如伞,独茎赤红且花簇冗长,花瓣肉质细腻晶莹剔透,植株虽有间距而花冠却融为一体,视之蔚然壮观,可奇怪的是令人钦慕的同时竟有敬畏之感萦绕于胸,更加令人惊异的是红艳如斯、盛放如斯却并未有一缕花香袭来,不免更加令人心生寒意。
玄策止步于这三十里的约定之地,将各人的披风铺展在地后将三人平放其上,奈何路面过于松软,平躺之姿虽然较之于直立状态有所缓解,但依旧改变不了缓缓沉降的命运。玄策只得一边维持自己的身体状态,一边将真气分给三人以稳定当前的身形,如此一来,本就颇感难以为继的真气积蓄一下子到了捉襟见肘的境地,只得静坐凝神强聚丹田内细若游丝的真气,不觉间已至午时三刻。
三人虽然呼吸均匀却依旧昏睡未醒,阳光虽不毒辣,可对于一宿一晌滴水未进匆匆奔忙的玄策来说还是显得喉头发紧口渴难耐。便忍不住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河流,一望不打紧,本就强烈地意念被彻底勾起,再者就是昏睡中的三人又哪有不缺水之理?但又心知若自己孤身前去饮水的话三人必陷落此间,可若再度扛起三人同往的话,只怕真气难继中途不测。想至此,玄策放开三人,待三人近乎陷落之际再度运起真气托起三人,估定时间后再目测自己与河岸的距离及往来时间。
但世人常犯两种错误,一种是高估自己,另一种是低估别人。正常状态下的玄策完成这些并不困难,正常环境下的玄策完成这些也不困难,可此刻的玄策本就真气衰微近乎油尽灯枯,恰又身临泥沼,再想达成所愿无异于痴人说梦。
果不其然,当他品尝了第一口清冽河水、尚未用所携器具盛水之际,三人已经仅露脚尖了。玄策回身视之,肝胆随即震颤不已,忙提步疾奔,真气衰微又急火攻心,致使丹田之气逆冲气海要穴,登时腹中空空如也,平生修为亦在此时戛然而止,顿觉眼前一黑迎面栽倒地上。
当红色披风的衣角沉陷不见的时候,阳光下微微泛红的地面平静坚实恢复如常,四人一路走来的诸多痕迹一并不再,如生死来去不带般空无一物,唯有远远伫立的漫漫沙华,唯有静静低偎的点点小花,唯有烈烈挥洒的炎炎红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