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之际倒是有一个小的插曲,林熄心下抑郁,其实是想与众人一起北上游历的。他虽然继承了赏德五章的属性、修为,但神识、见底这种需要历练方能获得的软实力,于他而言却是极为欠缺。同时也是其天性使然,让一只乐天好动的神兽,仅仅呆在那一亩三分地,无异于是在挑战他的忍耐力。毕竟,即便是雷爷和云爷当年不也都是这般为气任侠、遨游天地。
雷爷自然看得分明,便低声抚慰林熄:
“夜雪四人身负苍生大义,此行艰巨无比,你虽非畏难宵小却戏游心重,恐误了彼之大事、获罪苍生;再者,我等今番亦有些事情需要着手安排,统筹取舍之下,应掂清轻重莫误前程;有缘自会相遇,此离别绝非永别,待我等料理好眼前诸事,我许汝等四人游历天地、开慧益智。”
四人刚走不多远,忽地一条藤蔓自身后袭来,守约刚一回头,这道碗口粗细的藤蔓宛如一只木龙,衔着一枚骨牌袭将过来。守约并不惊讶直接伸掌顶住藤蔓前缘,将骨牌握在手中;却并不放走藤蔓,另一只手拔出胸前匕首,用力一甩刀鞘飞出,直直顺着藤蔓中心刺击过去,与此同时将匕首一旋,刀影如漩涡一般飞舞,削起木屑残渣随风纷飞,末了稳稳扎进已握在长生手中的刀鞘。
众人皆不言语,守约随即转身,将手中的骨牌举过头顶,微微一抖后双手捧定筋绳将骨牌戴在颈上。夕阳将四人本就参差的身高拉成愈加突兀的浅影,过去的往事并不会随风消逝,而会让前进的脚步更加坚韧。
四人此刻正是人生得意,再则殊不知历经此番之后各人修为大增,不觉就脚下生风腋生双翼,一夜星辰相伴,直奔走到晨曦破晓方才收住脚步。人困马乏口干舌燥,好在四人都是荒野生存的好手,八九月天的旷野又不乏浆果充饥,便循着林间传来的溪流碎语,一路采浆果怡然而行。
将至溪流之际,守约挥手示意众人暂且驻足,毕竟荒野之中的溪水河流对于林间万物来说都是生命之泉,历来都是必争之地,何况此刻正是清晨,经一夜休憩之后,正是扎堆饮水的高危时刻。
三人隐匿好后,守约循石依岭而进,暗藏气息远远视之。溪流并不宽广,三尺宽的水流两侧各有三尺宽的砂石河堤,再往外便是联结森林的茵茵青草、簇簇灌木,水流蜿蜒曲折,在目之所及的山势拐角处,分明看出流速放缓,可泉声又恰恰是从此处传来。泉水凌冽清澈,顺流而下视之,不少禽鸟、草鹿等物悠然畅饮、嬉戏欢闹。
守约暗自思忖,水源重地却能如此毫无警惕,莫非此间并无凶兽生息?思忖之间却见本来毫无警惕的小兽们,竟向下游方向四散奔逃,守约一惊之下定睛视之。只见这宽不过三尺的溪流中,泛起一道硕大的黑影,紧接着便是一道、两道……接连奔腾而来,背鳍高耸露出水面,如同一只只小帆破浪疾行。
莫非这些游鱼尽是些凶狠之物?可游速虽然凌厉,体态虽然庞大,却毫无肃杀之气,反而有种仓皇出逃的狼狈感。再看之时便隐约感到来自上游的一股杀意,果不其然,一头丈余长的黑影,沿着溪流边上的砂石、草甸疾驰而来。可杀意虽然凌厉,脚步却不乏拘谨之感,如此又是何解?
守约心生犹疑,愈加仔细凝视。第一尾游鱼已在此刻拐过山势,消失在视线里。比及近处方看清处这团黑影是一头健硕山猫,头颅圆阔、腮毛发达,一双圆眼炯明通透、逼迫人心。正在此时,透过密林传出的第一缕阳光洒向泉流,粼粼波光不偏不倚反射进山猫眼中,一阵炫目使其不得不将几欲得手的利爪缩回。山猫摇摇头一阵懊恼,追了半夜的他方才注意到天已破晓,遂将身体一抖,紧贴身体的毛发悉数蓬松开来,一团黑影顷刻之间变为斑点、条纹错杂的棕黑之色,丈余长的身材也随之大了三分之一,腮毛愈发松散,气势比之方才格外威武雄壮,只是这一摇一摆的小短尾,将那七分霸气化成三分可爱。
山猫一个激灵后也不再追寻鱼群,而是瑟瑟地站着,机警地注视着溪流下游拐角的地方,左右扫视之后向后退了两步。突然“扑通”一声从下游传出,水花从山石后面飞溅出来,急促又猛烈地波澜泛着白沫从下游涌上来,接着便是一大群仓皇逃逸的鱼虾,势若过江之鲫,逆着湍急的水流一股脑朝上游奔忙。
守约自是一惊,不自觉将身体向地面压低了一分,瑟瑟谨慎的山猫早就一声惊叫窜进密林深处,直惊得一路上飞鸟逃窜、群兽震恐,绵延数里不绝。待水流恢复常态之后,守约悄悄遁回三人隐匿之所,将所见所闻悉数言明。
四人讨论之后,意见逐渐统一,夜雪便开始下达具体事宜:
“强弱不明、敌友未分、善恶莫辨,如若贸然行事恐覆前辙。我等任务在身还是以赶路为重,暂以这些浆果果腹,迂回北上,十里外寻一处僻静之所,觅食休整后,睡至黄昏时分再行上路。”
众人点头称是,夜雪带队奔走在前,丫头、玄策紧随其后,守约隐匿踪迹远远跟随。一路上清风和畅、泉水叮咚,行至五里上下,渐觉林木稀疏,舒目视之,在一二里宽的草地末端接着一片竹林。众人相视一笑,暗觉如有神助,这片竹林岂不正是理想的休憩之所嘛。遂加快步伐,一口气穿过草地,闪身跃入竹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