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心里有了谱,连脚步轻快起来。回到乾清宫东暖阁寝殿,他换了身明黄缎袍,腰里系根五彩穿丝绦,也不穿靴子,随便趿着双千层底蓝缎鞋,斜亿炕上捧着本书看。
小德子在旁边磨蹭着假装收拾屋子,其实不时觑着他的脸。见皇上出去一趟,回来面好许多,不由心里嘀咕:看来那个魏小宝确实有几分本事,主子早上出去的时候脸阴沉得滴水,还因为自己套便服动作慢了些就踹了自己一脚,阿弥陀佛,肯定被魏小宝里胡俏的三言两语给哄转了!以后见了那位伶俐小大人,自己可得多拉拢说间甜话……正胡思乱想,忽听炕上的顺治发话了:“小德子,早上出去的时候朕踹了你一脚,还疼么?”
小德子一呆,马上陪笑地凑上去:“皇上的龙脚踹奴才,那是奴才的福气!多少人想沾这福气还不得呢!”
顺治哈哈一笑,抛下书坐起来。小德子急忙上前帮他提起鞋帮,讨好地道:“主子今儿个有喜,有什么高兴好玩事儿也讲给奴才听听,让奴才也跟着乐乐!”
顺治穿好鞋,在暖阁油亮的金砖地上踱了几圈,转头打量亦步亦趋像影子般跟在他后面猴着腰的小德子,呵呵笑道:“你这狗奴才,踩着朕的步子走做什么?”
小德子涎脸道:“奴才是想听皇上讲笑话呢,凑近点好听清楚不是?”
顺治见小德子一副讨好神,不叹道:“唉,你也怪可怜的,好好一个人,割了下头,变得不男不;进到宫里,就跟了朕,成天陪笑脸小心伺候。因朕的缘故,还没少挨打、代朕背黑锅,你也很苦啊!”
小德子顿时愣住,这些话只在暗地里想过,却从来没顺治说的这般透彻。想到小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正好宫里要太监,狠心的哥嫂瞒着瞎眼的老娘,用一根糖葫芦把自己骗到净身房阉割去势,从此稀里糊涂当了名扫地的小太监。紫城里暗无天日,小内监多的是,打死了不过望外一抬,连个响声都听不见。自己走路都怕踩到蚂蚁,天天想娘想得只敢在被子里哭。还夯多久太后为刚登基的小皇帝挑近身内监,其实就是给皇帝挑玩伴。自己长得白净,说话低头看影子,太后说这孩子怯生生怪可怜的,亲自挑去服侍年幼的皇上。从此算是踏上高枝,日子好过许多。可这位主子是个倔脾气,又有那么个不近人情、大权在握的叔父摄政王,连皇上都被他关过黑屋子,更不用说自己了,代挨的板子不知打过多少回!如今好不容易熬到乾清宫副总管,听起来威风八面,其实跟皇帝一样,是个没实权的副总管,连敬事房的刘公公都比自己强一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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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见小德怔地低头抹泪,知道他跟着自己实在吃过不少苦头,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只要你行事规矩,日后朕一定好好抬举你。别抹咸水啦!讲点宫里宫外的八卦给朕听听。”
小德子感动道:“皇上待奴才真是恩德深重,小德子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他想想又疑惑了:“皇上想听八卦?什么八卦?”
“就是你们太监那些碎嘴话!打量朕不知道么?你们这些狗奴才最喜欢在私底下说东家长西家短,哪家亲王大臣的宅第私事你们不知道!今儿恕你无罪!朕也听听活泛一下。”顺治笑着坐回炕上,瞅着小德子示意他快说。
小德子只好打叠起一百个精神,手脚比划着口水四溅:“听说洪大人在南边风光着呢,纳了好几个貌小,他的太夫人不乐意了,派人捎信给洪大人——做就做,可别糟蹋自个身子骨!呵呵,皇上觉得可有意思?”
顺治不置可否,朝暖阁外瞧了一眼,漫不经心道:“继续说,随便说!洪大人南边的事朕不想听,说说京的事吧。”
小德子搜索枯肠,又接连说了几桩道听途说的京城新闻,见顺治仍是淡淡的催他继续说,倒长了个心眼——皇上到底想听什么?他大着胆子试探道:“英亲王新纳了一个小,听说是汉人,还是南边扬州来的,据说是鸨子训练好了准备卖大价钱的瘦马,今年才十六,长得真是那个,啧啧,奴才真不知道用啥词来形容!进府之后马上得宠,硬给抬入旗籍,听说马上就要报内务府正式册封为英亲王侧福晋。可英亲王正福晋不乐意了,皇上知道,她是蒙古王公格格出身,腰板子硬啊,这几天听说英亲王府闹得不可开交,正福晋天天摔杯子丢碗,大骂英亲王老不正经,惯得府里精出世。还扬言要把婊子抬籍的事捅给太后,让太后老佛爷来管管……”
说到这里,他发现顺治脸媚一沉,顿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英亲王是谁?多尔衮的亲哥哥!自己犯浑竟然到这个地步!还没等他沮丧地跪下,顺治就疾步冲上来,兜头一个大巴掌:“竟然敢说英亲王的家事,太没规矩了!”
小德子腮帮子火辣辣的疼,吓得浑身直哆嗦,伏在地上砰砰叩头,连话都说不清了。却见顺治并没责罚他,而是在他身边慢慢兜了两圈,朝外张了张,忽然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刚才有人在暖阁前探头探脑,***是多尔衮的人!现在他们走了,你不用害怕,起来吧。”
小德子一愣,这才浑身松瘫下来,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哎哟我的娘哎,吓死奴才了!”他非常清楚,刚才如果不是皇上机灵扇了他一耳光,这话传出去多尔衮必会另找由头用大板子抽死他!现下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