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据案大嚼。二百两银子一盘的松江四鳃鲈鱼早就扫荡得精光,不论什么鸡鸭鱼肉统统往嘴里塞,腮帮子鼓鼓的,看上去吃得非常香甜。其实他眼角余光一直扫向龙真,心里盘算着他到底会说什么。
半晌龙真咳嗽一声:“你大概很奇怪我为什么打发走阿宁吧?”
“不奇怪,你肯定有话想跟老子单独说!”
“你是不是有所怀疑?”
“怀疑什么?你的身份?”小宝放下筷子,就着桌布擦着油腻腻的手,慢条斯理地道:“早听说过京城是卧虎藏龙的地方,你又正好姓龙,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大概是哪家王孙公子吧?”他抬眼看向龙真。
龙真一怔,犹豫了会,忽然冲小宝微微一笑,抬高下巴道:“你说的没错,我是太祖直系,正宗黄带子宗室贝勒爷!”
“原来真的是贵人,看来我小宝眼神还是很不错滴!”小宝心里很有些得意。先前他就怀疑过阿宁的身份,此刻跟龙真的话一对照,马上明白阿宁肯定也是一位格格。尽管这样,他心里并没有多少害怕和不自在,首先他从来就不把这些达官贵人放在眼里;再者京城里各种贝勒郡王亲王一大堆,他初来乍到,也实在搅不清谁是谁。
小宝举起酒杯大咧咧道:“老子以前做过山大王,你是贝勒爷,说起来位份也差不了多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把我魏小宝当哥们,咱们就平等论交,老子最不喜欢跪来跪去、头磕来磕去的!如果行的话就喝了这杯!”
“好!其实我也最讨厌那些繁文缛节,我们年纪差不多,以后就平等论交!”龙真爽快地举起酒杯,一口气喝干,举起杯底朝小宝亮亮。
两人相视而笑。小宝顿时觉得这少年贝勒爷为人不坏,倒真心起了交朋友心思。他问道:“阿宁是不是姑娘家?你不方便当面拆穿,所以打发她先走是么?”
“她那模样仔细一瞧就知道肯定是姑娘,偏偏她还认为自己化装得高明,成天惹是生非。这妹子,我实在头疼。”龙真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她以后少不得烦你,你要多担待一些。老实讲,她被我母亲宠坏了,有时蛮横得要命,家里人个个看到她害怕!”
小宝嘿嘿一笑:“你们满人姑娘都很大胆,跟汉人姑娘作风完全不同,其实我倒觉得阿宁性子直爽,挺可爱的。”
“可爱?以后你就知道她的可怕了。不说她,我们喝酒。”龙真重新端起酒杯。三两杯下肚后,他脸色泛红,话也多起来:“你不知道,我们虽然身份尊贵,行动其实很不自由。你们平民百姓家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家里你最大,可是我们就不行了。一举一动千百只眼睛看着,连撒泡尿都有人盯着,实在是无趣的很。”龙真捏着酒杯很是感慨。
小宝有些奇怪:“你想出来玩不就出来了?不过是一个老家人跟着,哪里又不自由了?”
“不是每天都出得来,每次出来都得找各种借口,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实在很没意思。”龙真再次叹了口气。
小宝想想也是,一个身份贵重的贝勒爷,走到哪里肯定都少不了保镖随从,府里那是更不用说。想那个恭亲王满达海的王府,大得没边,丫头老妈子长随一大堆,府里上上下下只怕有千八百号人,作为主子,肯定到哪里都有人跟着盯着。
龙真继续道:“我没有朋友,只有阿宁这个妹子时常陪我出来玩,今天认识你倒真的很高兴,以后找你出来你可别找借口推脱!”
“那当然!我小宝最讲义气!再说了,你是贵人,能够把小宝我当朋友,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找借口开溜?溜的人是兔子!”小宝哼了一声,拍着胸脯赌咒发誓。
龙真嘿嘿笑起来。这副模样看在小宝眼里,觉得龙真倒蛮和蔼厚道的。跟刚才略微有些不同,在阿宁面前,龙真多少还有点架子,这会大概多喝了几杯,又没有外人,他放松许多。跟满达海之类尾巴翘上天的皇亲贵族比起来,他平易近人多了。小宝一直警惕的心也渐渐放松下来。
“唉,其实我最近心情很不好。”龙真指指身后一直恭敬站着伺候的老仆人:“老李从我还是一个奶娃子的时候就开始伺候我,他是知道的,如果不是阿宁和他变着法子给我解闷。我这会肯定还在家里摔杯子砸碗的闹腾。”
小宝一下子来了兴趣,“怎么回事?有话憋在心里不好,说出来兄弟我给你出出主意。不是夸口,我魏小宝虽然斗大的字不识几箩筐,但为人最讲义气!既然我们已经是兄弟了,兄弟的事就是我魏小宝的事!别的没有,老子歪点子馊主意是一层层的那个出个不穷,做山贼那会儿为了这个人人都挺佩服老子的。说给兄弟我听听,别闷在心里憋坏了!”
龙真趴在桌面上,捏着小酒杯愁眉不展,半晌才勉强道:“怎么说呢?真是家门不幸啊!”
“家门?是你的家事?哎,我说龙兄弟,家主就该摆出家主的威风!哪个下人敢胡乱没规矩,拿大马鞭子狠狠抽!还怕他翻上天不成!”小宝不以为然,夹了口鹿肉,刚放到嘴里又吐了出来:“呸!冷了真腥气!”
龙真马上转头对身后的老李道:“把剩菜全部撤了,重新换一桌上八珍席面。我要跟魏兄弟多喝几杯!”
不过才第一次见面,他对老子可真够大方的,而且半点架子也没有!小宝心下有些感动,赶紧止住准备出包间门的老李:“光这些都吃不了,还重做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