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瘦驴忽然昂昂哼了两长声,打断了小宝思绪。他抬头一看,不由夸奖道:“不错,有眼色,知道到家了!”他扯着驴缰踩着化成灰泥水的烂雪,噗嗤噗嗤走到自家门口,正准备抬手叩门,转而一想,心里顿时来了气。
大白天日头的,两扇黑漆旧木门紧闭,所谓的“看门人”根本不见踪影,连家主回来都不出来迎接。小宝抬脚就朝门踢去:“来人!给老子开门!都死绝啦?!”
那门被他踢得哐当山响,连隔壁邻居都探出头来,却迟迟不见有人来开门。半晌,里面才响起拖沓的脚步声,有人慢吞吞走过来,嘴里含糊道:“来了……踢什么踢,还老子呢!你以为自己还是山大王啊……”不干不净,嘟嘟囔囔。
小宝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气得脸都白了,做好姿势,准备等那人出来就一脚踹上去,可是想想,他又把脚放了下来,心底冷笑——老子就不信摆不平你们这些狗东西!
那人总算把门打开,小宝一看,正是五名“家丁”其中之一,叫什么旺财的,长得猥琐瘦小,很是好记。他眼珠子一转,假装没听到旺财刚才那番嘟囔,笑嘻嘻道:“哎,你过来,把小毛驴牵进去。”
旺财看着门沿下的烂泥雪地,再看看自己脚上簇新的千层底棉靴,很不情愿地站着不动。小宝隔着门槛把驴缰往他手里一塞,自己撩起袍角就跨过了门槛。旺财没法,只好站在高出街面的台阶上扯着驴缰拉来拉去,想把小毛驴拉进来。
那瘦驴被他拽来拽去,大概弄疼了,反而扯着脖子倔强地后退了两步。旺财的身子朝街面弯了过去,使劲踩着阶沿跟毛驴较起了劲。小宝笑嘻嘻伸出一条腿,隔着门槛对准旺财那高高撅起的屁股,轻轻一脚蹬了过去。
“哎哟!”旺财一个标准的狗啃屎,脸朝下扑倒在烂雪地里……小毛驴吃了一吓,俩前腿乱踩,全部蹬在了旺财的脑袋上……
小宝抱着手肘摸着下巴,站在门槛后嘿嘿直笑,欣赏着这精彩的一幕,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假装刚发现,“哎哟”喊了声跑出去,把旺财从泥地上拉起来,边拍打他身上的泥水边问道:“这是怎么了?太不小心了,旺财兄弟,你没事吧?”
旺财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后脑勺被驴脚蹬了十来记,两眼直望上插,满脸泥水,嘴角流着白沫,完全一副白痴神情。小宝摸摸他后脑勺——都鼓起十来个鸡蛋大的包了,马上故作惊慌地叫起来:“来人啊!旺财兄弟被驴踩啦!踩成傻子啦!快来人啊……”
…………
小宝自己掏腰包,送了五十两银子汤药费,打发旺财回王府,满是“诚恳”歉意,对送他回去的另一名“家丁”道:“告诉王爷,实在对不住,怎么会出这种意外!请旺财兄弟好好养伤,伤好了再过来吧。”
那名“家丁”很怀疑小宝使坏,可当时情景谁也没看见,不过是开个门,怎么好好的就被驴踩了呢?他嘟囔着,面子上却不好质疑。小宝眼珠子一转,又摸出五两银子对他道:“这位兄弟,这点小意思你拿去,路上买点热酒暖身子,送完了他早点回来,我等你一起吃晚饭。”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那名家丁到此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好带着旺财回王府复命。小宝看着小轿离去,心底冷笑:“还有四个!看老子怎么一个个打发你们滚蛋!”
他转过身,马上换成了“甜蜜”笑脸,朝里面三名伸长脖子看戏的“家丁”道:“刚才你们在赌钱是吧?哎,老子最爱这手,继续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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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看看身边几案上高高垒起的卷宗,搁下笔,揉着酸麻的胳膊。外面天早就黑了,白毛风卷着雪片,一个劲地拍打着窗户。签押房正中地上点着个大碳炉子,上面搁着把大铜壶,开水咕嘟咕嘟直滚,白水气从壶口冒出来,房间里倒不冷。
今天该抄写的卷宗总算完成了,可是值夜班的那名满人笔帖式还没来,书生就不能走。他长长叹口气,拿只碗走到炉子边倒了碗滚白水,慢慢喝着,总算把肚子里的饥火给压了下去。
正着急,门哐当被推开,雪片夹着冷风直往里灌,当值的笔帖式满脸通红酒气总算来了。他对书生嘿嘿一笑:“不好意思,侄儿满月,耽搁到现在才来。鸣玉兄弟,你肚子饿了吧?哎,看我这记性,说好了给你带红蛋的,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书生明知他睁着眼睛说瞎话,不知道在哪里胡混喝酒,却说什么侄儿满月,也不好反驳,默默点点头道:“那我回家了。”伸手取了油衣披在肩头,走出签押房。
身后传来那名笔帖式的嘀咕声:“真是个冷人!成天板着张晚娘面孔,哼,当你有多金贵么?不过是山贼招安的货色……”
书生只当没听见,深深吸了口冰冷却清新的空气,感觉胸臆间舒服许多,便踩着雪朝家走去。穿过朝阳门时,他朝守门的小兵卒子亮了亮他的兵部当值腰牌。小卒子点头让他过了——这可不是玩笑,如果没这腰牌,他就犯了夜禁,会被拿到黑坎子里蹲整晚冰凉牢房的。
雪越发大了,积得有半尺厚,书生半眯着眼缩着脖子,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窝子艰难跋涉,脚下咯吱直响,每走一步都在打滑。
好不容易借着雪光,看到了那扇熟悉的黑漆大门。门缝里黑洞洞的,一点灯光都没透出来,书生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