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药,卿云还想穿上衣服去学习,却被舒曼拦了,怎么都不让他再去看书,最后也只同意了他穿上浴袍去洗漱。
盯着他洗完漱,舒曼立刻就拉了他回卧室让他休息。
卿云本来是不困的,但被舒曼像小孩似的抱着哄着,没一会他就睡熟了。
确认人睡下了,舒曼才小心翼翼从床上又下来,将床头灯调到最暗,她轻手轻脚出了卧室。
从包里取出资料,她却没法立时投入进去,脑海中一会浮现卿云身上的伤疤,一会儿又是卿云方才说起对练时明亮的眼神,还有卿云提起舒佑时期盼的眼神。
学武哪能不吃苦不受伤呢?
她也知道,可心疼就不由自控了。
只要想到接下来卿云对练只会再添伤痕,她就有种劝他的冲动。
还好,她还能控制住自己不说出来。
这个样子的卿云其实也是她想要见到的,他是个很优秀很优秀的少年,在这里他会比那个世界更加如鱼得水。
可以想象,等他适应了这个世界,他会有多受欢迎,她要做的就是,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这样才能站到更加优秀的他身边,才有能力守护他。
越是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她的心中就越是安定,在公司依然是坐冷板凳的待遇,但她却没有坐着,舒妈也没强制她只能坐下,所以舒曼就潜心学习,逮着人就虚心求教。
她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倒没有人对她冷脸,但并不是问了就有答,也会答所非问。
这样过了几日,她感触最深的,还是舒爸给她的印象。
舒家三个孩子,只有她,跟舒爸最不亲近。
出生时是舒家事业发展关键时期,一直到她回到父母身边,十几年时间,她跟舒爸单独相处的时间,连24小时都不够。
固然,她享受了作为舒爸女儿的物质待遇,可从心底深处,她从来没有认可过舒爸对这个家的贡献。
即使舒妈不曾一次告诉过她舒爸在商业上多有胆量多有眼光,可她心中却只有记忆中舒妈落寞又一人苦撑的模样,更何况,舒爸后来还做出了那种事情。
但,不过是舒爸看到了她向其他人求教时对她提点了几句,她就不得不承认一件事,舒爸他确实在经商上颇有天分。
舒爸高中没上完就中途辍学了,先托关系进了工厂,又跑货运了煤矿挖煤,又投资房地产,现在又转型新产业。
这近三十年并不是一帆风顺,低谷时曾经东躲西藏连家都回不得,高峰时也曾创收过在国内都排得上位的财富。
虽然舒妈才是掌舵人,可这行驶的方向却是舒爸决定的,舒妈只负责用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达到舒爸设定的目标。
她以前也是知道的,尽管舒爸舒妈两人年轻时也曾闹的厉害,可舒妈从来不在他们这些孩子面前贬低舒爸,对于舒爸的优点,舒妈从来都是毫无吝啬地夸赞。
可,她却从来没有放进心里过。
比较起舒妈的为人处事,舒爸的,一直是她不喜欢的,舒爸也曾明里暗里地说过她和大姐,说都染了舒妈的清高气。
再是清高也比什么人都交好吧?
小时候舒爸本来就甚少回家,但,但凡回家,家里就铁定乌烟瘴气。
每每听到舒爸回家的消息,她就恨不得自己再被送到亲戚家寄人篱下。
彻夜的麻将桌,牌桌,满屋子的烟熏雾绕,一地的烟头,瓜子皮,不绝于耳的吹嘘笑骂,一度是她童年记忆中最糟糕的记忆。
可,如今大了,又经历了穿越那一遭,她渐渐能理解那时舒爸的所作所为了。
喝得醉醺醺如一摊烂泥不省人事,彻夜不眠拉着人打牌打麻将,酒桌,牌桌上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捧着别人又推着自己,哪怕落魄到口袋空空还是要装着腰缠万贯的样子去拉来投资拉来人脉,其中有过多少苦楚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她唯一不能释怀的,只有舒爸居然动过出轨的念头,还险些真的作出那样的事。
越是能理解舒爸当时的艰苦,她就越是无法原谅之后舒爸的动摇。
倘若真的把一个人放心里了,把他们几个孩子也放心里了,他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若是之前,她还无法说感同身受的话,可在那个世界经历多少惊心动魄,哪怕明知命在旦夕,她却都没有生出一丝背叛卿云的念头,对比之下,舒妈陪伴了舒爸难么多年风风雨雨,难道最后就是为了让舒爸听几句无关痛痒的安慰就将之引为人生知己恨不能将自己的所有全盘托出?
即使,她觉得自己跟舒爸不亲近,可不得不承认的是,舒爸对她的影响也很重。
因为舒爸,她见过太多成年男人的虚伪油腻,因为舒爸,她从一开始就厌恶起了捆绑的婚姻,也因为舒爸,她见识到了男人翻脸无情的速度能有多快。
便是曾将舒爸迷得神魂颠倒的那个女人,等舒爸发觉自己将因为这女人损失多少时,立马就被舒爸毫不留情地解决了。
也就是那时,她就开始厌恶起了男人,她也厌恶那个沾沾自喜,妄图在舒妈面前耀武扬威的女人,只要一想到这世上这样的事情有多频繁,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有多普遍,她就由衷地厌恶排斥婚姻。
如果没有遇到卿云,她最终还是会听从父母的安排联姻,然后或许相敬如冰各自安好,或许一对怨偶闹的天翻地覆,总之,像是已经踏入泥沼的人,被泥淖吞没,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