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费尔的回答,伊利亚的秋风没有了秋意。
无尽的秋风吹拂着伊利亚,他看了看天,没有看见归雁。
他的身体依然衰弱,晃悠的伊利亚快要变成随风而走的枯草,这一根枯草即便飘到了故土,也不能扎根。
“那我们回去吧。”伊利亚冷漠的指着费尔家的方向。
“我以为,你是在谈我以前住的那个地方。”
“没有,我是问你想不想回家。”
“我们才刚出来——大人。”费尔的语气和眼神都有种讽刺。
“不要这么称呼我。”伊利亚灰色的眸子没有闪烁光彩,他认为孤立的自己没有办法肩负起自己还有更多人回归的愿望。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伊利亚看着那位青年,盯了他好久,“你觉得我该怎么称呼。”
费尔重新紧了紧衣袍,他也感觉寒冷,“我觉得你的身体经受不住寒风了。”
“确实很冷,但是在能够承受的范围。”比起我将要承受的——伊利亚忍下了这句话。
“回去吧。”费尔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我有多久没有走过了?一年?还是十年?
伊利亚踏在故乡的土壤默默的在问自己。
他出生在罗德,生长的沙特阿卡,海盗杀死了他的父亲,他和格萨尔互握手肘,相互喊着吾血之血,他为格萨尔筑了船,他帮助格萨尔掠夺了故乡的岛屿,他也知道,当初罗德城被侵略时,如果不是奥诺玛默的故意拖延,父亲的领土一定不会沦陷。
我该恨谁?伊利亚沿途踩着泛黄的草叶在问自己。
在巨大的矛盾中,伊利亚在不断的问自己:
我该恨直接杀死了父亲的沙特阿卡人,还是恨把海盗视为工具的奥诺玛默?
伊利亚觉得该恨自己,他在孤岛生活,获得了地位,完全忘记了贵族的使命,他回到了故乡,却只带了一个在大海上的遇难者。
他在宽阔的道路上行走,感觉更像在一条亢长的履带上徒劳,无论是疾走还是奔跑,都达不到他要到的方向,更可怕的,伊利亚看到一个巨大的滚石正在向他袭来,越来越近,他如同一只蝼蚁,逃不开,抵不住,眼睁睁的看着滚滚来袭的巨石垂泪。
“格萨尔。”灰眸的伊利亚无声的念起孤岛之王的名字,在滚滚来袭的巨石面前,他本能的觉得只有这个人才能把他拯救,在和格萨尔相处时,伊利亚才能感觉自己和世界的距离不是那么遥远,格萨尔的战吼,格萨尔的邀杯,格萨尔的狂喜,这些大大咧咧的粗犷举动,总能让伊利亚和生疏的环境有些和解。
“怎么了?”费尔折断路边的枯草,放在嘴中咀嚼时看见了伊利亚沉默着流泪。
“沙子进了眼。”
费尔自己也有过这种相似的经历,长大之后他渐渐也有了不能言说的困扰,不能让他安心睡眠的烦心事,总是让年轻的费尔默默的哭泣。费尔避开了伊利亚的泪眼,他没有情绪的在说,“今天风是有点大。”
伊利亚跟着费尔,感觉青年的带路有些漫无目的,费尔从家庭中担任的角色走出来后,他便不是必须照顾弟弟的费尔,不是没日没夜分担父母操劳的费尔,在大路上的年轻人非常轻松,他踢起每一块出现在眼前的石子,用双手枕着后脑,迎着风吹起了口哨,风把他的声音带到了山岗和树林,溪流和小径。
小鱼听见这个声音,一下子游了一个回旋,在浅浅的漩涡中隐秘,只剩溪流上面的几个转瞬即逝的水泡;密林中正在搬运坚果的松鼠也听到了声音,它扔下了果实,扭头就跑,在树干上留下新鲜又不易察觉的爪印。
费尔突如其来的口哨声不是随性而发的,这个猎人的儿子每一次吹出一段有规律的声韵后,就会用完全可以以假乱真的百灵鸟歌声作为掩盖,而且每当一段声韵结束,他都会假装童心未泯的去踢石子,眼睛在警觉的向四处观察。
秋风总算让伊利亚清醒,永远的异乡者摸了摸下巴,微微上翘了嘴角的弧度。
伊利亚善于揣测的,正是试图遮挡的人心,他把年轻人的这一系列举动都记在了眼中。
“不是这条路吧?”灰眸的筑船者怀疑的问。
“是这条路。”费尔的语气变得生硬,“至始至终都是这条路。”
“我虽然很虚弱,但我还是记得,你的家不是在这个方向,我们大概离某个地方越来越近了吧。”
费尔突然定住了,接着他又极不自然的摆动着双手,去掩盖刚才一不留神就暴露出的慌乱。
“孩子。”伊利亚侧身一站,这是他在沙特阿卡战斗时特别为自己开发出的战斗姿态,他的体格天生不如孤岛的战士,因此多数时候都不会去正面对抗,“隐瞒身份的时候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去努力去装着正常。”
“没什么隐瞒的。”费尔晃了晃脑袋,“我是尼尔之子,费尔。”
伊利亚暗自计算着费尔可能的攻击路数,对于这个精力使用不完的年轻人来说,不留余力的正面进攻是最可能的方式,谁都有过这个阶段,用尽所有力气去感受身体的成长。
“同时,你还是罗德守卫,乔劳尔的弟弟。”伊利亚继续试探的说话,同时慢慢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为逃跑或者反击留下缓冲的余地。
“是这样。”费尔想起哥哥,有了些惆怅。
“听老鼠哈尔的说话,他似乎——”
“他还在!”费尔说得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