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消失,正如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归来。
伊利亚抓着沙土,想要努力的爬起,他太虚弱,脑中一直在给他传输一个信息——你已经死了。
这个信息扩散到了全身,使伊利亚抓着土想要爬起来的举动渺小无力,现在,他更像在为自己挖一个不成型的墓穴。
一个小小洞在掌下呈现,伊利亚眼前一黑,彻底沉了下去。
他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吸收,在黑暗的甬道中被拉长,细若游丝,扭曲着,晕眩着,坠落着。
伊利亚被黑暗撞击,游丝撞成了一滩黑水,黑水中又长出了人形,这就是伊利亚,这就是伊利亚来到的地方。
一直戴在身边,却从来没有对人展示过的琥珀在他眼前停留。
苍蝇在琥珀中挥动着翅膀,苍蝇的飞翔带动的琥珀,琥珀变成了伊利亚眼前的灯,照亮了这个地方。
灰眸的筑船者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感觉自己来到这,就像从卧房走到门前那么自然,因为一审视这里,他就是知道,这里太过熟悉,这里存在于一代代人的歌谣中,这里是亡灵之神奥犹朵拉的枯骨宫殿,格莱姆迦德。
六花的根在这里吸收着死亡,死亡是六花的养料,让它从花骨朵中孕育出了主神埃拉。
这里的花根太过重要,因此有三位贞女守护着花,她们一个目盲,一个耳聋,一个哑口,因为不能用任何负面的因素影响花根的功能,三位贞女不能看见饿殍,不能听见哀痛,不能因悲惨哀嚎。
目盲,耳聋还有哑口,是在冥界能拥有的,最大的快乐。
伊利亚的琥珀照亮了贞女的背,苍蝇在琥珀中撞击,想要冲破具现化的岁月。
“安静下来。”伊利亚开了口。
苍蝇仍在乱碰,但是琥珀安安静静的停留在了黑空中。
伊利亚被琥珀暗黄的光彩照耀,俊美的脸也显得充满了病态样的蜡黄。
吸收着无尽死亡的花根,由三位贞女守护,孕育了拥有绝对神威的上神;扎根在无尽之海的生命之树,它一直在向天上的宫殿生长,还带上了一位一心想要挑战神灵的凡人。
伊利亚在绝对的黑暗中想起了这两个不同文明的相似神话。
说不定,这就是讲述的同一件事情,只不过不同时期,不同地域的人在崇拜着,传颂着不同的故事阶段。
伊利亚在思考故事中的相似性和关联性时,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远远的黑暗中,只有泪水在流光。
他寻着声音走了过去,他无法拒绝这个哭声,这不是哀痛的哭,这不是喜极而泣,是看到了遥远的未来却保持不了淡漠的无力声。
“喂。”一个声音像死水中漩涡一般叫住了伊利亚,“你不能过去。”
伊利亚看见了流动的黑,他知道脚下是一片死海。
“你是——”伊利亚在发问时就知道了,这是渡河的船夫,赫伯尔斯。
“赫伯尔斯。”船夫弯腰行礼,他破拦着骷髅。
“为什么我不能过去?”
“每人都没法过去。”
“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渡船。”
“因为我只渡能够过去的亡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过去?”
“因为每个人都没法过去。”
伊利亚踏了踏扎实的黑暗,“我懂了。”伊利亚说,“你是要运费。”
“我是需要运费,可是不止如此,不少能够支付运费的亡灵,我同样也不让他们过去。”
“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能够渡过幽冥之河的亡灵。”
“我就是。”
“你不是。”
“为什么?”
“你不是能够渡河的亡人。”
伊利亚发现这个渡船人几乎是没有思考的能力,他的思维模式简单得很,亡灵不能过去,是因为亡灵无法渡船,亡灵无法渡船,是因为亡灵无法过去。
他不想继续争论,他知道无论引入多么论证,渡船人都会在自己的思维循环中把一切都否定。
“你没有船。”伊利亚决定引入一个外力来打破这个僵局。
渡船人的船桨停滞了下来,黑海平息了最后一次波纹,很奇怪的,在骷髅骨头上,伊利亚也同样清晰的看到了渡船人被一句戳破后难堪的表情。
可能是因为此刻的伊利亚也是一具枯骨,只有枯骨才能读懂枯骨。
“对,我没有船。”
“如果我帮你筑船,你能不能渡过我去。”
伊利亚话一说完,就感到后悔,他主动进入了渡河人的循环。
“不能。”渡河人的回答斩钉截铁。
伊利亚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不是能渡河的亡人。”
该死,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
“因为——”渡河人居然自己跳出了封闭的思维,“要渡过这条无水之河,需要用无根之木打造的船,还需要无源之火点亮的灯,还要一个无念之人的陪伴。”
无根之木的船,无源之火的灯,善筑的伊利亚知道该怎么修造,他在思考,最后一个不解的词语。
“无念之人?”
“就是。”渡船人拍了拍胸口,骨头铿铿的响,“像我这样没有心,对活过的世界没有挂念的人。”
“哦。”伊利亚长长的感叹到,“我就是。”
“不,你不是——”
糟糕。伊利亚心理讲。
“不信的话,你拍拍你的胸口。”
伊利亚突然有了种庆幸的感觉,自从他在话题中引入了新的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