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赶到荆水中心的村落时,天边已成暮色。老实人引我们去了晒谷地一带。以黑天为盖,我看到空旷的晒谷地上临时搭建起了几个草棚和木台,周围亮起点点火把的亮光,亦有呜呜的抽泣声传来。
木台上有一道白影正躬身作画,草棚里放着几个铁笼子,被关在里面的人皆站得僵直,双眸紧闭,神色十分木然。还有一些村民围在草棚之外,脸色又是惶恐又是悲戚,那些呜呜的抽泣声正来源于那几人。
“这些人是?”我目光细细打量着铁笼子的那些人,没有见到自己熟悉的身影。
“中了蛊药的村民都被我们暂时安置在铁笼里。”老实人道,“原本他们的家人都极力反对。只是这次的蛊药药性异常凶猛,凡有接触者一不小心都容易感染上。我们这样做,也是希望减少无辜之人受到伤害。”
那日破庙中,清和在不禁意间就中了敌人的蛊药,可见蛊药的凶烈。我十分理解。只是那些围在草棚外看铁笼里的多为妇孺和上了年纪的翁媪,眼神中一片痛苦却也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我心中不免又泛起一阵酸疼。
就像此刻的我,面对身中蛊药却下落不明的清和,亦是无能为力。
“各位大侠,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我儿子……”眼泪婆娑的老媪忽的扑过来抓住我的手臂,“我们家九代单传……我儿子他很听话很孝顺的……他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老媪的哭泣声逐渐吸引了一旁剩下的村民围拢过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哀求道。
“诸位的心情我们能理解。现在中蛊之人越来越多,我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十八年前医圣云娘娘曾研制出解蛊之术,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到应对之策。只是凡中蛊者,极容易伤害无辜。大家一旦发现异常,一定要把人带到这里交给我们。另外,因为谣言,荆水一带已是人心惶惶。大家一定要保持镇定,切勿让有心之人先乱了心智。”
老实人不愧是老实人,一番话便让泣声的村民安静了不少,脸色之中也慢慢亮起希望的光芒来。
他带人去检查那些中蛊之人的情况。我看到那躬身在木台前的白影依旧在簌簌地不断画着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神来之笔”江南画侠作画。
“师有先生,你在画什么?”
话声刚落,我便见到雪白的画卷上,高山在远处,近旁是一片树林,一条长长的白水从天而降,群山底下,草木旁,是一些村落和古道。荆水风景跃然浮现在马师有的笔下,那一瞬间,画卷中的一切倏然跳出来,竟让我有点分不清自己是真的在荆水,还是在他的幻画中。
“别仔细看!”
一只手伸过来捂上我的眼睛。冰凉的胸膛贴在我的脑后,让我一瞬间清醒过来。
“大功告成。”
啪嗒——
这是搁笔的声音。
那只手放开我的眼睛,光亮重回我的视线。眼前的马师有已经拿起了他的画卷,一脸欣悦地细观起来。
“马兄的画技越来越厉害了。”梦云生边说道边从我身后走出来,“我看不久后,马兄的大作又该涨价了。”
“梦兄你就别夸我了。江湖上的传闻多半都是从你口中传出来的,你这张嘴就是个活宝贝。从前有那么多人每天跑来十里穿巷听你说书,偏偏你不爱银子就爱喝酒。”马师有啧啧而叹。
梦云生听罢一笑,也不否认。
“师有先生,你为何要画荆水之景?”
“因为我发现这样比较容易迷幻住那些中蛊的人。”
我三个走向那些铁笼。最后一个铁笼子里关着三人。与其他人不同,他们面色发青,双眼翻白,脸上已有几处地方出现溃烂,看到我们过来,口中嘶吼着朝我们伸出一对利爪。
这是中蛊初期的症状。
马师有屏息,忽的向空中一展画卷封住铁笼。笼中之人见到扑飞过来的画卷低吼得更加厉害了。他们的目色皆投向同一处,几双利爪正要碾碎那画卷时,动作却变得呆滞起来。
很快,那几人眼色涣散,神情懵然,慢慢僵直住身体,垂下头颅,已经陷入了幻境之中。
马师有舒出一口气,神情肃然地对我和梦云生说道:“很奇怪,我的幻画之术皆能找到寻常人的弱点,从而迷乱其心智。而这些中蛊之人进入幻境不久后,体内好像有一股力量在使他们并不受幻象的控制,甚至变得癫狂起来。我先前尝试画出不同的幻象,发现只有荆水之景能暂时控制住他们。”
梦云生道:“会不会因为中蛊的人都是荆水一带的村民,且都身处于荆水之中,周旁景色和画中一切重合,所以才能混淆他们的视线,更容易被迷幻?”
“很有可能,只是我不确定幻画术到底能控制住他们多久。”马师有露出担忧之色,“这次中蛊和十八年前的其实有所不同,我想凌天君很有可能研制出了更厉害的蛊药。”
“你们可有听说过长觉散?”
“长觉散?”那二人愣道。
“柒丫头,你说的长觉散可是十八年前被朝廷禁用的一种mí_yào?”
“对。”我点头,“我听小玖说过,长觉散是七种蛊虫而制,功力大普通mí_yào百倍。它有母药和子药两颗,吞下母药的人便可操控吞下子药那人的一言一行。所以准确的说,长觉散也是蛊药的一种。”
“这个我也听说过。”马师有道,“这个长觉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