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门留给大东家的天字一号房确实与众不同。它共隔出了里外两间卧房,房中摆设极为雅致。老板娘亲自送来热水和干净的衣物。她动作十分迅速,神情极为恭敬有礼,只是当那目光落在我跟连子奴脸上时却稍许变了味,多了一丝狡黠与好奇。
“两位姑娘,热水和衣服我都带上来了,不如就让我伺候二位洗漱吧。”
“我就不用了。”我说道,双眼看向连子奴,见她呆愣在原地,垂下的手臂止不住地打颤,似乎是很不习惯有生人靠近。
“那这位姑娘是——”老板娘拖着长长的尾音,收回眼神来询问我的意见。
我见那手足无措的连子奴瞪着大大的眼睛不知在聚焦于何处,禁不住叹出一口气,“夜已深,老板娘快些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在。”
她连连“诶诶”几声,道谢后便离去顺便还带上了门。
天字一号房内一下子就只剩下我和连子奴两人。连子奴仍是露着怯意茫然地身子发颤,见我的双眼看过来,她忽的垂下眼皮,更为紧张起来。
我走过去,拧干脸盆里的毛巾递给她。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害怕我。”我用尽量轻柔地语气同她道,“我和那位东家一样,都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意思。”
好像是我的话语起了作用。连子奴听罢缓缓抬起了头,眼色尤为可怜地看着我,身体没有颤抖得那么厉害了。
我在心底舒出一口气,用毛巾一点一点地拭擦着她的脸和脖颈。只见她那双眼睛睁得更大了,看向我的神情渐渐溢出几分惊然。
我这才想起来,连子奴有口却不能言。
“我叫柒夜,是个刚下山闯荡江湖的女侠。”我同她介绍起我自己来。
我把毛巾重新浸透在热水中,边拧边道:“他们说你叫连子奴,但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太吉利。”
再次拧干毛巾,我转过身来,见到她也正盯着我看,眼睛一眨不眨地闪烁出一丝微光。
“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我揣测道。她眼中的光芒又亮了起来,对我轻轻点了点头。
“那不如——”我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就叫你小连好不好?”
她听后一愣,半晌后立即点起头来,神情似乎还有几分激动。
我的眉眼一弯,扶着小连走向里头那间卧房。安顿小连睡下后,我又拿来一套干净的衣服置于她的床头,将她的被角掖了个遍,“小连,好好地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
小连躺在床上,此刻她的身体已经全然平静下来,一张苍白的脸露在被子外面格外惹人心疼。我朝她展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正要转身离去,忽感觉到一只手被人紧紧拽住。
我回过头看她,眼色流露出几分疑惑。
“怎么了,小连?”
只见她双颊微微飞上些绯红,那只拽着我的手慢慢伸向我的掌心,在那上面比划起来。
手心中有些发痒,我愣在原地,细想了好久才明白过来小连在我手掌中写了什么。
“你不用谢我。我柒夜立誓要当个心守大义的女侠,帮助你是应该的。”
小连就这么直视我的眼睛,似是全然卸下了防备。
“睡吧。我就睡在外间,你不用害怕。”
她点点头,这才放心地合上眼睛。
吹灭烛光,四周陷入一片黑暗,我睡在天字一号房外间的卧房里。讲道理这是我下山几月来,睡过的最舒适的床榻。况且这几日连续发生那么多事情,我已疲惫不堪,应该睡得很香才对。
然而这一夜我睡得并不踏实。我接连做了无数个奇奇怪怪的梦境,梦里有无数多的幻影和嘈杂的人声。这其中有一声像是一道哀鸣,时而低低哭泣,又时而撕心裂肺地嚎叫,听得恐怖至极,但又不得不追跑上去想看个究竟。
直到我倏然从梦中惊醒过来,才发现枕头上一片湿润,额头上冒出许多冷汗,就连眼角边也亦有水痕。只是我着实已不记得到底到底所梦何事,为何自己有这么大的触动。
窗外的天色初露白,如今应该是翌日清晨。
四处寂静一片,里面的卧房内传来一片均匀的呼吸声。我想了想还是下榻走向里屋,看见小连正酣睡于榻上,悬着的一口气缓缓舒了出来。
也便是在此时,窗外传来了一些声响打破了这份宁静,窸窸窣窣地像是有多脚步声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我记起昨日夜里那位老板娘说过的话,毅然拿起溢彩剑走出了房门。
借着屋外微亮的天光,我特意站到客栈的屋顶上打量了一番四处的地形。
昨晚胡谪驾马车带我和连子奴来到商都边郊。荒郊野地,周围皆是褐土长草,少有人烟经过。唯有再往西北方向走,能看到苍翠的树林和蓝白交错的景象。
今日早间的风格外大,直吹得我衣袖飘诀。突然有一股尘烟从屋檐底下飘过来,那颗砂砾正巧落入了我的眼中,一下子给人带来刺痛感。
“别动!”
我正欲要去揉眼睛,忽的被一阵叫声给喝住。那阵叫声惊得我连退几步,险些没站稳要从屋顶上摔落下去。还好身后有一个柔软的怀抱及时接住了我。
不等我回头,眼角的余光便看到他还是穿得一身湖蓝色的锦袍。
他把我从怀里放出来,正想看向我的脸。见我初露出几分拒绝,他却“嘘”了一声,轻声道:“阿柒,我来帮你。”
两根手指轻柔地按在我的眼皮上,胡谪凑过来对着我的双眸“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