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的惊诧再难抑制,我忍不住失声惊呼:“和亲?”
“是阿史那岚,我没想到,他到现在还存了这份心思,”二哥抬头望向不远处,眼中的怒火似将那里的几簇残荷灼烧殆尽,又递给我一份折子:“偏偏这次,左相也似糊涂了,竟上书声称,当于帝女中遴选适嫁人选,和亲突厥……”
于帝女中遴选适嫁人选?
父皇只得我和青梨皇姐两个女儿,大哥亦只是留下了一个璇玑。如今,青梨皇姐早已嫁作人妇,璇玑尚且年幼。所谓适嫁帝女,便只剩下一个我罢了。
且不论阿史那岚的心思如何,只是,我想不通,左相,为什么要这样做?
强自敛住心中惊诧,不可置信地接过二哥手中的那份,低头细细看下去。
“邦睦之交,贵在祥和……惟有姻盟缔结,以期干戈永息……”言辞迫急,偏偏句句在理,无可挑剔。
只是,这份字迹好是眼熟。
不由得再次凝神细看。
电光火石间,似有什么穿透重重云雾,愈发清明可见。
是了。
是那两样――母后遗留的血帕,迦叶寺往生堂中的挽辞――相隔于时间长河中的墨迹,在此刻,突然跌跌撞撞,交相重合在一起。
原来如此。
那方血帕上的送别诗――“微雨怜幽意轻风恨别情满城尽新绿不及杨柳青。”
落款是熙和三年三月,长安。
当时,我一直以为,长安自是指故都,是个地名。没想到,竟是人名。
那么,敢在迦叶寺公然题上“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自然也是这个“长安”了。
捧着这份奏折,双手竟无法自持地微微颤动。
这样惊天的秘密,来得如此突然。
一个让母后,至死都恋恋不忘的男人。
一个毫不避讳,敢公然在皇室宗庙,表达自己对先皇后情思的男人……
一切,似隐约有章可循;一切,又纷乱似毫无头绪。
“筱柔,你怎么了?”见我这样,二哥似是极为不安,忙轻轻扯我的衣袖,打断我纷杂的思绪。
事关母后名节,我怎么能轻言?
忙扯出一个笑脸,看向二哥:“没什么,筱柔只是觉得,左相的字,倒是别有风骨……”
我的谎言如此拙劣,对方又是从小伴着我长大的二哥,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是,他并不曾追问,只是狐疑地看了看我,笃定开口:“筱柔放心,不论是谁,若是再敢主张帝女和亲的,先得过了我李宗谕这一关。”
神情间莫不是让人动容的紧张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