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摄影师,整个团队的工作还是在一种有点压抑的氛围里进行着。
苏念熙依旧每日去山里走一圈,也收集红外相机的照片。
偶尔有时去镇上或者区里开个会,算是保护区的半个代表。
各方总得代表自己的利益,在不断协商后获得某种平衡,苏念熙明白这个道理,各人做好自己的那一部分便是。
古人就明白天人合一的道理,道法自然,万物皆处于某种微妙的平衡,可中间有个时期,人们觉得自己能战胜自然,却在沾沾自喜时被自然扇了一个耳光。
雾都,水俣病,沙尘暴,水资源缺乏……
这些种种事件的端倪让人明白古训并非无中生有。
可惜总得吃一堑才能长一智,好像那些不注意身体而住院或重病的人,倒也算是给了个机会从头再来。
有天开完会,保护区的负责人让她留下,然后说:“新的摄影师过来报道了,正好,你把他领回去吧。”
说得好像苏念熙是来领养什么走失儿童一样。
“上次出了事情,居然还有人肯来?”
苏念熙更多的倒是惊讶。
“这就是专业,人家还是从m国进修回来的呢,听说在那儿拿了不少奖。”
“主任您该不会没让他知道那事儿吧?”
苏念熙觉得,人家大老远过来,还是应该有点知情权。
“说了的,他说野生动物摄影师面对危险是常有的事情,这个leon,年纪和你差不多,听说也拍了四五年,经验也丰富的。”
主任好像对这位没见过的leon拥有十足的信心,虽然连人家名字都读得怪怪的,仿佛只能读出“li”却读不出那个“on”的风味。
“leon?”苏念熙不留情面地问:“怎么还是个英文名字,外国人?abc?”
“不不不,就是本国人去国外生活了几年。“
苏念熙最烦这种出了趟国就恨不得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换成外国货,仿佛非如此对不起出国挥霍的那些时也得掺着点洋玩意,让你完完全全听懂他就loe。
(注:这句瞎写,小朋友不要学哦)
如今这讨厌转移到新来的无辜leon头上,撇撇嘴说:“保护站的住宿条件可一般了,他不会挑三拣四吧。”
“不会不会,人家是专业的。”
主任好像不敢再和她多说,这位来保护站支援的博士,并没有什么架子,可是有点接地气得过了头,仿佛还带着点自己的地方主义,不怎么欢迎外来客似的。
“这边,这边。”
苏念熙进了房间,见一个高个黑发的男人正在低头摆弄相机,皮肤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大大方方过去握手:“你好,我是苏念熙。”
那位出口转内销的leon一抬头,看她良久,然后绽放出一个灿烂笑脸,笑得好像完全对你敞开了心扉,说:“苏老师,久仰。”
苏念熙博士毕业以后,倒是常有人叫她老师,反正也就是一种尊称。
只是她呆愣了好一会儿。
弄得主任都打趣:“苏博士,怎么了,看人家摄影师太帅了吗?”
然后又十分八卦地从旁撺掇:“这位……li先生,我们苏博士人漂亮又聪明,现在还是单身呢。”
苏念熙听了最后一句,回过神来,说:“行,见也见过了,回去吧。”
主任感觉没趣,也就住了口。
*
回去时是苏念熙开车,一路无话。
那个leon也不搭话,只是乖乖坐在后头,抚摸着相机的粗糙外袋。
逐渐发现路线不对,似乎并非去往山下平地的保护站营地,而是绕着往山边走。
终于停下,苏念熙一声不吭地下车,又拉开后车门,说道:“下车。”
男人下车,走两步,见是一座小型的墓。
此刻天色已近黄昏,偶尔有鸦鸣,周围十分安静。
苏念熙开口:“这里是曾洛的墓,也就是在你之前出了意外的那个摄影师。”
“只有二十二岁,就是一天在山上拍摄,没看清楚路,落了悬崖。”
“人就这么没了。”
她看向身后那个男人,终于可以与他对视:“到底为什么要来,你真的想好了吗?”
“说话啊,陆离。”
被叫出名字的男人一震,但接着却自嘲似的笑道:“我大学毕业就决定要做这一行,那时就知道,前路是不容易的。”
念熙听他这么说着,忽然发现自己与陆离已然殊途了那么多年,所以日久经年后初见面时的拘谨与陌生疏离,居然不全是装出来的。
她居然不知道这些年陆离都在干什么,想什么。
“那……你到这儿来,是……”
苏念熙本想问是不是为了我,又觉得说这种话太矫情,干脆说:“你知道我在这儿吗?”
“不知道啊,”陆离随意地为曾洛捡去墓前的断枝杂草,说:“回国就看哪里自然生态保存比较好,正好长青也缺摄影师。”
“那很好。”
苏念熙说完,朝曾洛墓碑鞠躬,带着陆离离开。
开车回去时有点心不在焉,陆离不是为了她来的,苏念熙觉得心里一块石头仿佛落了地,可落得过于畅快,落得什么都没有了,心里反而又有点空荡荡的。
她曾经记恨于陆离的离开,可现在回头,或许是经历的也多了,只觉得当时不过也就那样。
都是少年人,当时的事情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告诉自己要大度,两个人的工作倒是配合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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