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昏暗,只照得见方圆几尺的地方。这间屋子不算大,周边还陈设了一些桌椅,在黑暗中犹显逼仄,步子稍大一点便会撞上。脚下不知是什么东西,踩在上面偶尔有碎裂的声音。
接着微微跳动的灯光,楼翦秋隐隐约约看到有个人坐在墙角。离得越近,血腥味越重,还夹杂着一丝令人作呕的臭味。
云绯若走近那人,在离他三尺处站定,柔声道:“陆师兄,你怎样了?”
“不要过来!”那人嘶吼了一声,身上的衣服一阵悉悉索索,好像打算站起来逃跑。
楼翦秋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往前摔倒在地。
“啊!小若,地上都是些什么!”
方才她还以为脚下铺了些干草竹石之类,贴近了看才发现地上密密麻麻的扔满了大小不一的骨头。
“山上小兽的骨头罢了!”
楼翦秋惊魂稍定,抬了头想要爬起来,目光对上墙角那人,顿时呆住了。他坐在那里,肩膀半垂,头发好像野草一般披散在身上,一张脸黑魆魆的,目光所及尽是纵横的伤口。身上的衣衫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好像被荆棘扯烂了一般,仅够蔽体。
一双眼睛透过覆面的乱发,如猛兽般灼灼地盯着她:“害怕了吧?”
楼翦秋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却见那人忽然动了一下,从衣衫下探出只手来抓她。那手上黑毛丛生,指尖上白甲尖利,浑如猛兽,瞬间就突袭到了她的面前。
楼翦秋鼻端闻到一股腥臭味,好像被熏晕了一样,僵愣着忘了躲避。
云绯若叹了口气,右掌轻挥,将楼翦秋推移几步,避开了爪尖。
“你又何必这样吓她。”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人?我被关在这里这么久,饿极了吃什么都美得很!”他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中满是苦涩和嘲讽,好像一个人吃着黄连,苦得作呕却还要跟人说,你看我就爱吃这个。
“陆元墨,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被你吓跑!”云绯若又气又痛,她方才进来时注意到地上遍布小块骨头,想来这些日子他无法出门,都是以吃这些自投罗网的野物为生。
“那么我求你一件事,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杀了我!”陆元墨忽然嚎叫了起来,“这样不死不活的日子,我受够了!”
原来那日齐无离将他与曲苏关在悬石阵中,二人一时不分胜负,却也找不到出路。
曲苏修为远远不及陆元墨,但胜在心思机敏,而陆元墨伤势未愈,功力也大大打了折扣。悬石阵中虽然险象环生,但齐无离并没打算将他们置于死地,故而每每绝处逢生。
几个时辰下来曲苏倒摸出一些窍门来,但如若陆元墨追着他不放,他也无法分身去破解机关。于是他只得趁隙同陆元墨商量二人先握手言和,共同闯关,所有恩怨容后再议。
陆元墨在阵中耗费了大半日的时间,原先冲天的怒火已渐渐熄灭。既然云绯若被人救走,那么自己只有活着才能再同她相见,犯不着和曲苏在此同归于尽。他虽然看不起曲苏,但也知道此人机敏之处远胜于他,因此也就同意了。
两人携手闯出悬石阵,找出阵眼的那一瞬间,天地陡然旋转,巨石凭空消失,原先的桌椅床榻都在原地纹丝未变。好像方才的步步惊心,方才的殊死恶斗,都不过是一场幻觉。
陆元墨心下也暗自感佩,那小子自然是千机门的高手,利用千机门的奇术和结界,因地制宜,布置了这样一个奇巧的小阵。想来不需十数年,千机门便可列入仙道名门之列。
他在这边浮想联翩,却不知道曲苏根本没打算放过他。陆元墨是笑白门掌门的爱子,陆知风一向爱子如命,极为护短,兼且心胸狭窄。那年陆元墨被玉衡拒之门外后陆知风每逢仙道大会小聚便将璇玑门诽谤取笑一番,好在玉衡极少赴会,不然的话都不知道闹出多少场纠纷了。
曲苏趁陆元墨不备施放了迷香在他身上,这回他担心再出意外,下了足足两三倍的量。随后切断他的脚筋手筋,以防万一苏醒被他闯出落花坡。米香也只是寻常货色,万一将来笑白门的人发现了他的尸身,也无迹可寻。况且在他们发现之前,陆元墨的躯体有没有被野兽啃食干净都不一定。
如此布置完成,曲苏又销毁了所有放在此地的炼香器具,将试炼的香药埋在花圃之中。他在落花坡苦心经营数年,一朝被毁,这笔账自然是要找执素去报的。
屋前这一片红花本就极易招引山间的野物,他一走那些小兽便纷至沓来。食草的啃食红花,食肉的进了屋见陆元墨昏迷不醒,便去撕咬他的皮肉。
曲苏千算万算,却忘了他当日在陆元墨身上先后施用了迷梦生和渐**,这两者尚未散尽,残余药力与迷香相冲,迷香效力自然大打折扣。
那天他从昏迷中活活疼醒,见两只小兽在他身上肆无忌惮地四处啃食,又怒又恨之下,将两兽扑杀,茹毛饮血。后来几日他依此施为,虽然行动不便,终还不至于饿死。
但诡异的是,过了一段时间,他身上竟然慢慢长出了黑毛,指甲也越来越尖,越来越硬。随着黑毛越长越密,他发现自己每天夜里总有一段时间神智不清,醒来面前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兽尸,而他一无所知。
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对血的**越来越深,乃至于到了后来,他杀了野兽便只喝血,兽尸都从窗口扔了出去。
这时他手腕筋肉已经慢慢愈合,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