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边的淡云颜色越来越瑰丽,恍若一位丹青妙手在一张巨幅画布上作画。
青渺峰的黛色却越来越厚重,好似一滴化不开的浓墨。
“这云常山的风光,是不是千百年都一成不变?”
齐无离坐在背山的一处草坡上,怅然若失。
“是你的心境一成不变。”楼西悯摇摇头,“你放不下过去,便一直留在昔日。”
他是弟子中唯一一个明了当年旧事的,故而特意留下了齐无离,想要劝解一番。
“我知道楼师兄的意思,但有些事真的过不去。”
“我本来没什么资格说你,但你总算叫我一声师兄,我不忍心你一错再错。修道之途漫漫,往事不过沧海一粟,若是放下心结,以你的修为必定前途不可限量,又何必在琐事上纠结呢?”
璇玑门规矩,学成下山后,弟子同师父便再无瓜葛,师兄弟间亦然。
“楼师兄的好意,无离心领了。”齐无离站起来谢了楼西悯,“不如同小弟一道去闲雨阁讨杯水酒喝,我们兄弟也好久没见面了。”
楼西悯朝闲雨阁方向望了眼,犹豫了一瞬:“罢了,门尊已经回了修元殿,我们再去叨扰多有不便。”
“那我一个人去。”
齐无离皱了皱鼻子,好似鄙弃他的胆怯,径直前去。楼西悯跟上几步,与他并肩而行,犹自劝他:“齐师弟不可,你方才已惹恼了门尊,还是速离是非。”
“门尊既然不在,他怎知道我在闲雨阁中?难道云师妹还会告状不成?”
楼西悯愣了愣,僵在当地。待回过神来时,齐无离已经走远了。
“你可别去招惹云师妹,门尊既能把璇玑玉给她,可见她在门尊心中之紧要!”
齐无离听见这话,回头朝楼西悯笑了笑。
此时日影西斜,夕阳的余晖照在齐无离眉清目朗的脸上,越发显得俊逸不凡。他侧着身微微一笑,楼西悯立时忘了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小子生得着实勾人!
齐无离进了闲雨阁,迎面正好碰上收拾茶盏的杨儿。玉衡没留他们吃晚饭,终究也是招待了一顿点心的。只是闲雨阁下人不多,杨儿柳儿难免承担了部分杂务。
“你怎么还没走?”
看到这人杨儿就有点气恼,要不是他,她也不会无故挨了柳儿一脚。
“方才云师妹说师父交代的心法有几处不懂,我给她讲讲。”
“是吗?小若那么聪明,还要你教?”
齐无离但笑不语。杨儿见他一脸的不以为然,也觉得自己管得有点多,他终究还是从这门中出去的。
云绯若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看那块璇玑玉,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来越觉得这玉好似旧相识一般,令她难以放下。
门上响了两声,云绯若只道是杨柳来看她,漫不经心地应了声:“门没关,你自己进来就是。”
那人推开门,缓缓进入,连最轻微的风都没带动。
云绯若又把玩了一阵,才发现来人一声不吭站了许久,于是诧异地仰脸看了看。
“齐师兄怎么来了?”她忙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想起来今日还没同师妹说过话,于是就留了下来。”
齐无离轻语道,目光中满是笑意。他那样温柔地看着云绯若,看得她脸都烫了起来。
想到自己方才躺在床上,此时一定鬓发凌乱衣冠不整,云绯若不由偷偷往镜子里看了一眼。
齐无离好似看穿她所想,手上已经拿了柄梳子。
云绯若顿时呆若木鸡,局促不安地对着他,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齐无离见她不接梳子,自嘲地笑了笑:“你终究是对我有了戒心。”
他笑得凄恻,笑得云绯若心中一阵钝痛,好似他的笑容中藏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子,深入她的五脏六腑慢悠悠地来回摩擦。
“怎么会。”云绯若忙不迭地取过梳子,“我知道你担心我修为低,激得师父将璇玑玉给了我,我很感激。”
“但是,”云绯若犹豫了一瞬,又道,“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不过这样算计师父终究不妥。师父原本对你便有成见,如此一来岂不是误会更深?”
齐无离眼神一闪,抬眸笑道:“你都知道,何况门尊呢?他是多少年的老狐狸,若非存心将璇玑玉给你,怎会受了我的激将法?”
“也是啊!”云绯若一拍脑门,呵呵笑了,“那我就安心了。”
“师妹这样替我着想,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谢你。”齐无离轩眉微扬,摊开掌心,只见一只精巧细致的木鸟赫然在上。
“师妹今日拜了师,明日就得上修元殿。只是门尊虽然慈和,但在修行一事上管教得却十分严厉。师妹若是受了委屈想找人倾诉,不妨命这鸟儿来寻我,我必设法上山一见。”
“这鸟儿真的会飞吗?”
云绯若伸出手指轻碰木鸟翅膀,只觉触手生寒,不由惊道:“竟是铁做的吗?我还道是木头的!”
“的确是木头的。”齐无离见她一脸憨态可掬,睁大了眼睛问他,忍俊不禁,“只不过这木头来历极深,是本门的神木,名为椋木,坚硬胜铁,不腐不朽。这椋木鸟身上加注了本门的法术,能供主人驱使。”
他左手扶着云绯若的手,右手将椋木鸟放在她手心:“这只已经认你为主,算是我今日的贺礼吧!”
椋木鸟冷硬如冰,他的手温润似玉,二者在云绯若手中融合,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温度。这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