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爷,是乘马车来的吧?”
酒保看那李卫真不愿留下住址,又瞧着实在面生。以他在清河酒家摸爬滚打的这些年,练就出的那双“先敬罗衣,后敬人”的老练眼光。
已经在心中估摸着李卫真应该是邻乡来的殷实人家,或许是趁着年关将近的这几天,过来镇上做买卖的,顺便置办年货回去。
李卫真不置可否地笑答道:“是从比较远的地方来,反正店家只管准备好酒菜,其余的事,就不劳操心了!”
既是顾客意愿,酒保也就不再好多说什么了,连忙做了个恭请手势道:“几位客官,先请移步楼上雅座。上等佳肴的烹饪较为复杂,烦请耐心静候,多多包涵!”
重游故地,李卫真自是又坐回了当年的那张桌子,同样的位置,看熟悉的风景。刹那间,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三年时间,不过是黄粱一梦。
相比起当年那个泥腿子少年,如今的李卫真,自是有资格安坐在这张头等位置上。甚至那酒保还得热情地奉上各类精美的糕点,以及飘香极远的香茗。
而这些细致入微的服务,根本无需李卫真开口,是那酒保自个会做人。
也不枉李卫真在步入酒家之前,特意佩了一块美玉在腰间。
既然是在世俗里,打交道的也自然是俗人,李卫真也不介意落得俗套,出卖一下世故。何况就事论事,如今的他也确实很有钱。那种扮猪吃老虎,再拿银子打脸的无聊事,他没这个心情,也懒得去做。
目光放在窗外的不远处,便是那条将泷安镇一分为二的天然运河。而在这条经济命脉上,不时有货船和画舫缓缓行过。
而这会儿,正有几艘打着聂家旗号的货船,出现在李卫真的视线中。
端着香茗的年轻人忽而抿嘴一笑,笑意不断舒展,最终演变成放声大笑。如同忽逢春风,柳绿花红!
安澜不禁好奇道:“先生是想到什么乐事了吗?”
李卫真点头道:“想起一位朋友,还记得那位药庐的聂哥哥吗?他的家,就在这镇上,相当的气派!”
怎料,安澜却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他啊?他那张臭脸谁不记得?”
李卫真轻声道:“可不许这样说话,知道吗?”
安澜把双手架在桌子上,捧着脸,嘟起小嘴道:“知道啦!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嘛!你每次都这么说……”
叶童倒是能看出些端倪,试探性问道:“先生待会,可是想要去那位聂哥哥的家中,拜会一番?”
李卫真呷了口茶,沉声道:“走动一下吧!也不晓得他在不在家。”
或许,当真是灯下黑,李卫真一直没想起这事。聂耿离了月轮山,他还能去哪呢?
而李卫真想见聂耿,除了是因为他俩之间的关系。更重要的,还是因为至今仍卧床不醒的雀斑少年。
聂耿,毕竟是正儿八经的药庐弟子,是经由闻人玉一手带出来的玄门医师。
或许,一些夏婵看不出来的事情,经由聂耿的经验,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
最可靠的闻人玉,如今不知身处天南地北?而当下就有那么一座城隍庙,李卫真实在想不到有不去求上一支签的理由。
等了约有小半个时辰,一桌酒席上的十二道精美佳肴,方才全部备好。分放在两担子长条食盒中,若是请挑夫都得找两人才行。
食盒的样式也好看,是酸枝木做的漆器,还刷了金粉,是花开富贵的喜庆图案。光是那食盒,就已是价值好几两银子了。
“这位爷,这可是重物,小的让伙计给您送到驿馆去吧?”酒保见并无马车停在店门附近,固有此说。
“不碍事的。”
李卫真袖袍一扬,隔空一抓。那酒保只觉有股莫名的清风拂过脸颊,眨眼间,放在桌上的食盒,就已经通通不见了。
“剑仙?”酒保下意识地惊呼道。
泷安镇里,时常都有玄龟门弟子活跃。所以,修真者对他们而言,并非只是活在传说之中。
但终究是山上来的神仙人物,那种牢牢扎根在心中的敬畏,仍是会让这些山下的普通人们,产生出许多强烈的情感。
那体态富贵的掌柜,便是连忙一路小跑出柜台,对着正要付钱的李卫真,点头哈腰,拼命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难得上仙下凡,莅临小店,那已是本店蓬荜生辉,金光灿灿!是我等的莫大福气,这钱,小人是万万不能收下的啊!”
眼看这些人就要当场跪拜的模样,李卫真连忙摆手制止,他有些懊恼道:“我又不是那些金身神像,又没有保佑你们什么,这钱怎么收不得?你们做买卖的,也是要吃饭的吧?”
掌柜掐媚道:“上仙是活神仙,更值得孝敬,这些酒菜,是小人真心想恭敬您的!”
李卫真一时之间,竟有些语滞。好在叶童够机灵,模仿着大人的语气道:“让你拿着就拿着,我家先生堂堂剑仙,缺你这几个钱,贪你这几个菜吗?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即使神仙也不例外,尔等安的是什么居心?”
先不说叶童的言辞是否恰当,但却绝对奏效。一顶帽子扣下,那掌柜的哪里还敢不颤颤巍巍地接过银子,嘴里说不尽的感恩戴德。
这让李卫真实在是哭笑不得,只好尽快离去,以免继续引人注目。
目送李卫真消失在视野后,那酒保有些戚戚然地道:“这位剑仙老爷,应该不是龟灵山上下来的吧?”
掌柜的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