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上非鹤楼,谁会拒绝?”席援闻言大笑。
“非鹤楼,道友说笑了。”姬承弼讪讪然道,“偌大戡梧界,有几个人能上非鹤楼?”
杜兰真含笑不语,婉拒之意已溢于言表。
非鹤楼并不是某个宗门,它真的就是一座楼,高不过三十丈,对于凡人来说,这也许算得上摘星楼了,但对于修士而言,这不过只是一座普通的楼。
但就是这么一座普普通通的楼,代表着戡梧界年轻修士的最高荣誉。每三十年非鹤楼都会办一场云选,从修为斗法到杂学都有涉猎,从中择最优的十六人,邀请登上非鹤楼。参赛的修士必须在五十岁以下。
一旦某人夺得非鹤楼的一个名额,便能立时扬名戡梧。因为再天资纵横的修士五十岁前也不会突破筑基期结成金丹,而修真界筑基、炼气修士才是主流,所以非鹤楼之比反而是整个戡梧界最受关注的比试。
七年前非鹤楼才举办过云选,当时夺得登楼资格的十六人中有两人是极尘宗的,与杜兰真从无交集,但当他们成功登楼的消息传回极尘宗,宗门上下弟子恐怕没人不认得他们了。
早便说过,杜兰真也是个有野心、有追求的人,自然有意等二十三年后往云选一试身手,倘若能登上非鹤楼,才算得上傲视同侪。杜兰真之所以对郗昭心服口服,也正是因为七年前郗昭也是登楼十六人之一!
以皮囊美貌扬名算什么本事?我辈修士自当以神通服人!
“新人来了。”姬承弼本欲再说,杜康适忽地开口道。
众人闻言望去,果见游鱼轩弟子排开,夹道相迎中,燕如行头戴爵弁,上着玄端礼服,下着缁衪纁裳,领口露出白绢单衣,配纁色韠于身前,脚踏赤色履,挽着一着玄色纯衣纁袡礼服、头戴“次”、以纚束发的女修,两人俱是姿容秀丽,五官如画,款款走出,仿若神仙眷侣,天造地设。
杜兰真头一回见解柔锦,她姿容秀丽,气质婉约,因是昏礼之日,更平添三分容光。燕如行倘若不开口,看着倒真与她仿若天生一对、今日重圆。
也不是燕如行哪里不好,但他一开口,实在与他的外表大相径庭,凭空毁去三分气质。
“燕道友与这位解道友真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她开口赞道。
这样的场合,这话当然不会有人反驳,众人交口称是,纷纷赞他们天作之合。
等到燕如行和解柔锦走至水榭,在场数百人一齐收声,一片寂静。
燕如行突破至筑基中期后,被游鱼轩的金丹真人收入门下,以金丹亲传的身份去落星派提的亲,此时与解柔锦结为道侣,也正是由他的这位师尊来主婚。
“今日是小徒燕如行与落星派高徒解柔锦的昏礼,各位百忙之中能拨冗前来,其中情谊,本座、小徒与游鱼轩上下俱是感激不尽。”何真人坐在主位,满面红光的作了一番开场白,那喜悦的样子仿佛燕如行是他自幼培养的得意弟子,而非半路出家刚刚收入门下。
这位何真人与游鱼轩开派祖师何真人不是同一个人,而是其后辈侄孙,与开派的何真人的关系大概和杜兰真同杜磊的关系差不多,正是游鱼轩这一代掌教。
一对新人郑重朝何真人、解柔锦的师尊路真人拜过,以答谢师恩。
拜过师尊后,两旁走出两个貌若十六七岁的俏丽少女,捧匜而上,一人一边,分别奉到两人面前。燕如行和解柔锦各自掬水洁面洁手,之所以没有直接使一个辟尘诀了事,则是因昏礼这种场合,要以固定的仪式来表明对这件事的郑重。
两人洗漱罢,两名少女又端着匜器退下了。
燕如行与解柔锦列席相对坐下,燕如行坐西朝东,解柔锦坐东向西,两人相对,不自觉俱是一笑,其中默契,不足为外人道。
这时,便有弟子两人合力负一两尺高小鼎,行至二人前,放下鼎,对着席间众人开鼎,顿时,一股异香飘满水榭,攫住众人注意。
其中一名弟子从中取出一个玉制托盘,摆在两人面前,又取出刀来,为二人分炙。
“好家伙,这番是大手笔啊。”姬承弼赞叹一声,“羡此白翼雀,双双对对飞,黑羽同去尽,未肯只身归。光是这对黑羽半褪的白翼雀,没有两千中品灵石拿不下来。”
两千中品灵石,对于任何筑基修士来说都绝非小数目,次一些的法宝都可以买下了,用这笔巨款来买一对灵气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雀鸟,可见两人对这场昏礼有多看重了。
杜兰真头一回见白翼雀,不免多看了两眼。黑喙白头,黑羽自颈部一直到背部,其下皆为纯正的白羽,显然这一对白翼雀也是有一定寿命了,待黑羽退尽,便是白翼雀寿命终结之时。
白翼雀一生只找一个伴侣,当伴侣死亡后也不独活。寓意虽是坚贞,但修士中结为道侣,昏礼上共牢时以此为食也是极为罕有的——毕竟,大家合则来不合则去,聚散由心,哪有道侣死了自己也殉情的道理?大家还要修仙求道呢。
反过来说,会以此为牢,可见这两人对互相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又有多信任了。
席间低声议论纷纷,那厢分炙的弟子已将白翼雀的羽翼除去,将肉分为两份,撒上特调的清淡调料,以两个玉制托盘分装,一边一个,递给解柔锦和燕如行。
两人接过托盘,慢慢将那白翼雀肉吃下。
“不知道白翼雀好不好吃……”姬承弼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