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鹤楼前中央天幕闪了闪,杜兰真的身影淡去了,换上来的,是璩粥的脸。
璩粥跟着那个姓戴的男子,一路向真知会的总舵中走去。
说实话,璩粥是非常惊讶的。他完全没有想到,真知会的总舵,居然会这样的富丽堂皇,又巍峨难测,这似乎,不太符合场景世界给三大邪道的介绍——在卫道联盟下只能偷偷摸摸搞小动作的真知会,居然有这么嚣张的总舵?
当然,仔细想想,这也不无道理。毕竟,如果连总舵都破破烂烂,那真知会对人的吸引力就不会这么大了。人总是慕强的,而对于神道信徒来说,这就更明显了。在这种细节方面,神修要比玄门修士细致太多了,谁教他们就是玩操纵人心把戏的呢?
虽然身在真知会的总舵,但其实璩粥仍然不知道总舵到底建在哪里。
他先是跟着这个“戴大哥”到了某处分舵,在分舵里进入传送阵,来到了那座山下,然后跟着“戴大哥”爬上山,荡秋千一样,在江上被送进了这里。
璩粥猜测,这大概是个洞天世界——有点稀奇,在洞天世界里进入洞天世界。
而那化为藤蔓的树叶,多半就是进入洞天世界的媒介了,跟玉简符箓差不多作用。而那棵树,肯定是有大能施法的,否则,早给拔秃了。
他本以为“戴大哥”是法术精炼,现在想想,大概那个树叶本身就有化为藤蔓的法术在,换个人摇一摇也行。
“璩粥,你这次功劳不小,可以去拜见一下郝长老——咱们都是归他管的。”戴大哥偷偷跟他说道,“只要郝长老赏识你,那你可就发达了!”
“还要多亏了戴大哥的提携。”璩粥一边客套,一边跟着戴大哥在高楼重宇下穿梭。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座城市。
比起戡梧界——当然,他说的肯定是外面那个真实的世界,这座城市并不值得一提,除了最高最大的那栋宫室之外,其他的都不过是普通大城市的规模。而那栋宫室,则是“真知神主”郁梓白瑶天君的神殿。
他默不作声地记下自己走过的街道和见到的人,安静乖巧地仿佛是戴大哥的影子。
“长老,这就是璩粥!”
天幕闪了一下,影像忽然从璩粥身旁移开,再显示,便是何平书那只能说是清秀的脸。
“何平书啊,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发现隐藏在宗门内的叛徒啊!谁能想到,本宗的长老,居然是天人会的奸细!”
“谁也想不到,宗门对他恩义深重,许以显职,他却跟天人会同流合污,实在是忘恩负义!”何平书垂首,恭恭敬敬地说道。
“是啊!真是不当人子!”南宗的大长老狠狠地一拍桌子,怒斥道,“没良心、猪油蒙了眼的白眼狼!”
“大长老请息怒,好在咱们已经把他给揪出来了。”何平书温声安抚。
“是啊,多亏了你,反应机敏,行事妥当,第一时间发现他不对劲,又及时稳住了他,提醒了我。”大长老朝着何平书满意地点了点头。
何平书神色平静,不卑不亢,这让大长老越发地满意了。
事实上,何平书的眼里,无论是刚刚被他祭天的微秃长老,还是眼前这位南宗大长老,都不过是工具人而已。
他们是元婴真君手里的一段符箓,是小洞天世界里的一段规则,但绝不是什么人。
——当然,这话不是说如果他们是人何平书就会在乎了。
“如今天下大乱,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了!”大长老叹息,“当初一起信誓旦旦,要匡扶玄门的老伙计,也都慢慢变了模样……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
“但大长老您却道心坚定,一如既往,经年不改,是我玄门不倒的旗帜!”何平书恭维道。
“呵,我算什么不倒的旗帜?我这把老骨头,也坚持不了太久了。”大长老笑了一声,露出苦涩和期盼交织的、极度复杂的神情,“玄门的复兴,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四百年了,从我踏上修行之路起,已经有四百年了。当初像不败天神一样庇佑我们这些年轻人,一己担起本宗大小事务、玄门重振重任的老掌教,早已经仙去。当初和我们一起信誓旦旦、要为玄门崛起而奉献一生的少年,有的在漫长的等待中老去了,有的在残忍的斗争中牺牲了,有的在岁月里堕落了……”
大长老长长地叹息着,带着他这个年纪难免的追忆,“但漫漫长夜,从未有过一丝亮光。”
“我们苦苦追寻着,甚至有些怀疑,是否长夜永远不会过去,是否玄门大势已去,再也不会有第二次辉煌?”
“这是不可能的。”何平书安抚道,“我们终将胜利,扫清三大邪道,重振玄门荣光!”
大长老望着他,这个年轻人平心静气,毫无迷茫和颓丧,他能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看到他早已消失的朝气和自信。
也许,这就是代代相传的希望吧?
大长老有些欣慰地望着他,但仍然有些莫名的失落。那些迷茫中仍要坚定前行的坚持,那些不知是否有意义但仍要尝试的倔强,那些期盼长夜过去但永远无法见到光明的迷惘……
他不理解,也永远不会理解。
那么,那些在长夜里艰难走向黎明的人的努力,到底还是否有意义?
还是……就像轻烟一样,终将会被淡忘,好似从未存在?
“我们终将会胜利,这确实是必然的。”大长老轻声说道。
何平书抬起头,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