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声平歇,房屋倒塌,满院狼藉。
地面足印纷乱,污血四溅,散落了十数截折断的刀枪。
一男一女倒卧在血泊中,手掌紧紧相握,已然停止呼吸,面容出人意料的平静。
其他的死者、伤者都被转移走了。乔家护院们严密封锁了厮杀现场,不许无关人士靠近或窥探。
浓浓的夜色中,忽听车轮碌碌,蹄声得得,数十人护卫着一辆马车行来。车子停稳,车帘一掀,大难不死的范运斗钻出车厢,肩头缠着厚厚的绷带,伤口隐约透着红色血迹。他脸色煞白,双唇紧抿,眼神冷酷愤怒,整个人带着一股令人生畏的戾气。
他刚刚在鬼门关外转了一圈,怎会不怒?焉能不气?
带队的护院头目凑近前,特意展示身上斑斑点点的血迹,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叫苦道:“范老板,你究竟招惹了什么仇家?这两刺客不要命的冲杀,累得我们阵亡了五名弟兄。我们实在不敢收手,只能是往死里招呼,没法子留活口了。”
范运斗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于头和众位兄弟辛苦了。你们奋不顾身地斩杀刺客,力保一方平安,实乃大功一件!”
那护院头目笑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如何敢居功?若范老板肯在大人面前美言几句,我等感激不尽。”
范运斗道:“我懂,花花轿子众人抬嘛!”
他略略招手示意,让随从卸下三个沉重的木箱,皮笑肉不笑道:“见外的话咱们不必再说。这儿有薄礼一份,请弟兄们分了吧!”
那护院头目迫不及待地打开锁扣,一掀箱盖,眼前银光闪耀,箱子里全是一锭锭的雪花银。他贪婪地抓起一把银子,伸出舌头舔了舔,满意地笑道:“多谢范老板。祝范老板财源广进,岁岁平安!”当下召集众护院,扛起木箱兴冲冲地离开,另寻他处分钱不提。
范运斗走进遍地血腥的小院,脚底的碎瓦咔咔作响,瞧着那两具僵冷的尸体,唇角浮起一抹冷笑:“想杀我?没门!”
脑海不禁浮现遭遇刺杀时的狼狈惶恐,和被飞剑刺中时的剧痛绝望,怒火腾腾直烧,弯腰捡起一把断刀,咔嚓、咔嚓狠狠砍去,把两人紧握的手掌斩断,得意地哈哈大笑。
这时,冷风忽卷,人影一花,一位年约五旬的红衣男子从天而降。他看着状若疯狂的范运斗,皱眉道:“毁人遗骸,伤天害理。范老弟你这么做,可是会折寿的。”
范运斗当啷一声丢掉染血的断刀,斜眼望向对方,冷笑道:“伤天害理?难道你还相信苍天有眼吗?鲁庄主,兴隆魁的股份我七你三,这染血的银子你可没少拿!”
来者赫然是七绝山庄的庄主鲁十八!
只见他身材魁伟,相貌堂堂,阔口浓眉,颌下蓄有修剪整齐的短须,顾盼间神光如电,自然而然透着上位者的威严。听范运斗的意思,兴隆魁实则是两人合伙的生意,难怪能在腾州横行无忌。
鲁十八淡淡道:“我一听闻你遇刺便赶到城里,所幸你福大命大逃过一劫。我总觉得此事颇为蹊跷,因为刺客选择的时机根本不对。为了安全起见,这趟买卖暂时缓一缓,如何?”
范运斗如炸毛的野猫叫道:“不!不可能!我手里已囤积了五万枚箭头,难道你说不干就不干吗?这些货砸在手里的话,一文不值!”
鲁十八道:“缓一缓都不行吗?”
范运斗摇头道:“草原部落最重信诺。我若失信一次,延误了交货日期,今后别想再跟他们做生意。何况我早早收了对方的订金,于情于理,都必须要完成这一笔交易。”
鲁十八想了想,道:“要不然你立刻秘密离开腾州。我会派鲁大、鲁二贴身保护你,直至交易完成。”
范运斗无奈道:“也好,走一步算一步吧!”心头无名火起,又恨恨地踢了那男尸两脚,目光蓦然一凝,失声道:“不对!杀错了!这人并非闯入乔府的刺客!”
鲁十八何其老辣,立时嗅出这里面不同寻常的味道,缓缓道:“你确信刺客另有其人?”
范运斗不觉打了个寒颤,咬牙切齿道:“是的。那小子没死!”尽管遇刺时如电光火石短短一瞬,且对方遮住了面孔,但他尤记得那刺客高大强壮,狂猛如同狮虎。而倒卧于地的男子身材仅是中等,比那刺客矮了半个头。
乔家护院们分辨不出两者的差异,误以为刺客皆亡,万事大吉了。
可恶!可恨!
鲁十八心念电闪,两人入府行刺,一人在外接应,这分明是有预谋、有组织的行动了。而行动失利之后,其中两人为掩护同伴脱身,竟不惜舍命死战!一般的杀手组织或是小门小派可没有如此勇烈的作风——难道范运斗被某个庞然大物盯上了?
他深知事情的严重性,不顾尸体浸透了血污,亲自动手搜查勘验,仔细观察他们的指、掌、肩、腿、足等部位的老茧,最后从那男尸身上搜出一枚小小的白色玉牌。
鲁十八侧过身,挡住范运斗的视线,迅速扫一眼掌中的玉牌,心底大震,不动声色地将之藏好。
玉牌长三寸有余,宽两指,颜色白中透青,润泽明亮,正面刻着繁复古朴的花纹,背面刻着一只展翅的猎隼。刻痕很新,应是近期完成的作品。此外,玉牌上既没有任何文字,也没有任何帮派的标志。
如果是不懂行的人拿到它,绝对猜不出里头的秘密。
但是鲁十八恰好知道,这玉牌正面所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