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陈琼闹肚子起来上厕所时候,看见了张小卯在十点多打来的好几个未接电话,可能见她一直没接,就发了微信,微信内容大概就是带她的那个老爷子今晚回来了,明天准备考她。
陈琼摁灭手机屏幕,躺在床上已经没了睡意,外面的风也依旧有着蜚瓦拔木的架势,她竟然开始有点想家了。
奇怪的是比起陪伴自己成长的父亲陈季山,她想的更多是一直留在敦煌的母亲李纯华,除了生命就再也没有给过她什么的人。
一声重重的叹息传来,陈琼眼里充满了不解。
自她记事起,母亲李纯华就一直留在敦煌,就连她的出生都是在敦煌,满月后就被送到了苏州去,而李纯华也基本上两年才会回苏州一次,甚至更久。
二十五岁的她从来都没有体会过一次完整的母爱,母亲是什么,她不知道。
她的生活中只有父亲。
小时侯饿了是父亲从剧院结束演出,匆匆赶回家手忙脚乱的做饭,小时侯练舞练到哭是父亲唱歌哄,来例假后的女性生理知识是父亲教的,有了暗恋的小心思是父亲正确引导,青春期爱美是父亲给她买了人生中第一支口红,考进北舞也只有父亲的祝贺。
大姆妈说她刚满月被送回苏州那阵,因为没奶喝所以整天整夜的哭,哭到没声,哭到嗓子带血,父亲着急的四处打听哪里有刚生完孩子的女人,求人家给她一口奶喝。
在八岁那年,她回老宅看到堂妹有母亲疼爱、有母亲唠叨、有母亲亲手织毛线衣的时候,开始抗拒父亲陈季山给的一切,她哭着闹着要母亲,可得到仅仅只是一件从敦煌寄来的毛线衣,身边的人开始说她不懂事,所以她就懂事的再也没有要过母亲了。
他们都不懂,她想要的只是母亲的陪伴,不是一件千里迢迢的毛线衣。
可这二十五年来,毫无意外的只有父亲在陪伴着她一路成长,陪伴了她所有的喜怒哀乐和荣耀低谷。
陈琼闭上眼睛,呼吸渐渐重了起来,心里很涩,眼睛很酸,眼尾也湿润了。
炮灰姐姐要逆袭
摔门声猝然响起,陈琼也没有再回来过,她这一辈子最讨厌的地方就是那个夺走了她母亲和母爱的敦煌,“敦煌”两个字就像是扎在心里的一根刺,谁不能动半分,一动她就又会痛上二十几年。
两个月后,李纯华因呼吸衰竭救治无效在苏州去世,陈琼提前结束工作,第一时间赶回来处理后事,后面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萎靡了好几天才打起精神来,随后马不停蹄的去进行《太行路》的全国巡演,巡演结束后,要为半年后交流会开幕式排练的她却出了状况。
因为李纯华的那些话,所以她一直进入不了最佳状态,哪怕所有人都说她跳的比四年前更完美,舞姿更成熟,可她就是觉得跳的不好,哪里都跳的不好。
一无是处的败落感充斥着她的身心,蹲在练舞室角落里,垂头紧咬着手指啜泣是她那一段时间的常态。
在反复看了当年自己跳《敦煌》的视频无数遍后,依旧还是深陷深渊的陈琼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让李纯华不满意,说出那样没有半点肯定的评语,虽然李纯华不是舞蹈方面的专业,但确确实实是敦煌艺术方面的大家,在焦虑和自我否定的双重压力之下,精神几乎崩盘的她只好向恩师许露华提出想来敦煌采风的决定。
在许露华的帮助下,再加上陈琼是要为首届国际丝绸之路交流会跳开幕式,也是在宣扬敦煌艺术,所以由当地省委出面,把她调来敦煌研究院进行短暂的工作采风
有时候很多事情就是十分好笑,她恨敦煌,却是因敦煌而成名,最后又因敦煌而摔了下来。
成也敦煌,败也敦煌。
她心里不甘心。
不甘心所有努力都败在这一个敦煌上,因为连从小教她跳舞的老师许露华都说她这次再跳《敦煌》失去了“蛮”的神韵,成了一个没灵魂的“蛮”,失望的摇头说上不了台,所以这趟采风她只是想要来看看…李纯华用来否定她的敦煌魂究竟是什么。
究竟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