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被踢飞到半空,细微的血痕陡然破裂成血口,鲜血喷涌如泉,随着他身形往后喷洒,待他撞到破庙墙上摔落下来,墙上亦抹上一番鲜红。
其余四人见他倒地不起,直觉毛骨悚然,浑身僵硬,不敢吱声,更不敢上前查看伤势。
静默。
鲜血还在流淌,似终日停不下的聒噪,每一寸土地都种植着令人厌倦的世俗。
林涟漪上前抱起瓦罐,一股力量护住了双手,让她可以捧得牢牢的。
“啊!妖怪!妖怪!”林涟漪突然的动作刺激了围坐在瓦罐边的四人,四人几乎同时发疯般趔趔趄趄地边站起来边逃命,几步之后又想起了怎么走路,才使尽一身力气冲向不知何方。
悲哀已席卷,愤怒犹未发,林涟漪只想复仇。
冷静!冷静!
林涟漪本欲祭出夜魄,残存的一丝清醒告诉她不能暴露夜魄,她还是转而用了朱砂。不用红绸的帮助,仅凭自身之力,勉强用得了朱砂,杀四个人绰绰有余了。
朱砂凌空,直指奔逃的四人。红芒攒动,显现不稳之相;另有一片白芒在袖中微微亮着。
“林涟漪你做什么!”郜落霜及时赶到,挡在落荒而逃的四人和愤怒的林涟漪之间,厉声喝道,她余光瞥见墙边的尸体,秀眉紧蹙。张珅诒和韩朗嫣那一战让她察觉到林涟漪暗藏法术,这样一个有脾气又会点法术的孩子于凡人而言很危险,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林涟漪不管郜落霜的喝止,怒吼道“别拦我!”同时攻向郜落霜,朱砂红芒更盛,玉质稍显,直刺郜落霜而去。
郜落霜无奈出手,一滴甘露穿空而去,看这力道,相比前两次出手轻了不少,唯恐重伤林涟漪。
“砰!”结果可想而知,林涟漪尚不能完全控制朱砂,郜落霜轻而易举便将朱砂撞飞。朱砂光芒黯淡,摔落地面,弄得一身尘土。
没命似的奔逃的四人趁林涟漪和郜落霜交手的片刻又往外逃了一段距离。郜落霜冷冷望着林涟漪一,见林涟漪一脸无所畏惧,更加气愤,也不管边上落得远远儿的朱砂,怒道“为了只狗,滥杀无辜,当严惩不贷!”
“哼!”林涟漪冷哼一声,驳道“原来你们觉得人主天下,其余万物皆为奴隶!”
郜落霜气愤更甚,欲严辞反驳,不料林涟漪意犹未尽,紧接着又有一番惊人言辞“人主天下无非因为人力强大,换个阿猫阿狗只要够强大谁敢说天下是人的!说白了强者为王!我告诉你我就在乎狗不在乎人,我比他们强我就可以杀了他们!你比我强大那你来杀我吧!我自私自利我心胸狭隘我目中无人!少废话我替你说!”
林涟漪忘了凌飞雪的话,眼中只有瓦罐和火焰,她透过粗糙的瓦罐望见了里面摇摇晃晃的汤水,血肉的味道激荡出层层涟漪。狗肉的鲜香仍然洪水一样倾泻而出,化作绳索把她浑身绑缚,不断收紧的绳索勒出淤青,勒紧血肉。
她痛苦不能出,眼泪滑过的脸颊在冷风里僵硬,悲哀和愤怒凝结成琥珀。
你的血和我的血一起流淌,一起沸腾。
淑儿!
白光亮起,曳着幻灭,曳着凄伤,像冰凉的流星划过天际,但是,它没有温度。
袖中夜魄冷淡地看着世间一切悲欢离合——它已看腻了千万年。它的新主人终于真正用它来对付人了——带着仇恨,像它从前的每一个主人——从隐心到凌飞雪,莫不如此。就在几百年前凌飞雪踏上征途,以时光为痛,征服别人的天下却也失了自己的天下,芳华刹寂陨落无人处;旧年隐心昂首傲视青穹,挥手间翻云覆雨独挡神明,终也堕入轮回殷殷期盼着只存在于假如中的重生。
这些,这些,以后还会有人记得吗?
便是她们自己转世,听闻前生的事迹,也会只当是些个神话吧?
夜魄已经历了太多,或许这就是光芒无温度的原因?
夜魄体会着已与它为一体的林涟漪所感所想,把自己浸泡在这个年轻的主人所有情绪里,轻轻松开对她手臂的绑缚,冲出掩藏久矣的袖子,重见天日!
冰蓝色的丝带拖着一束白芒,置身黑夜般柔和而夺目,冲着郜落霜而去。
郜落霜甫见夜魄,却只觉似曾相识,惊疑不能言。白芒胜雪,美人临世,世界仿佛暗了下来,唯有眼前流动的光芒待人朝圣。
眼中似有什么东西温热,甚至滚烫,与毫无温度的白芒相呼应。
郜落霜勉撑一丝清醒,直觉地将力量注入三滴甘露中,随即甘露穿空而去,桂雨瓶亦在身前筑起白幕,拼尽全力防守。
“咝——”
林涟漪和无垠对战多次,又于鬼双城中与守牢之人斗法过,早已精于运用夜魄。夜魄质地柔软,正应该利用此长处,趁郜落霜强攻的力道尚未减弱,猝不及防扭曲成蛇形,从甘露上下绕过。
不过三滴甘露自成阵势,即便不与之直接碰撞,从其旁边穿过,也是要承受相当大的阻拦之力的。经过甘露的阻拦,夜魄冲到郜落霜面前时,已经缺了五成力道,在桂雨瓶凝成的白幕上重重一砸,也只不过无功而返。
林涟漪虽不知她和无垠都是精进到何种地步了,但是面对修炼了好几年的正道公认的高手,她自己有几斤几两、胜出的可能有多渺小还是大概知道的,夜魄能冲到郜落霜面前一丈以内首先就是仗着郜落霜不能忍心使全力,再加上她突起发难,出乎她意料。
林涟漪知道,时间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