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郁,月明星稀。草庐前,此刻正有一紫衣女子独坐于石凳之上。她举头仰望天际明月,明月也映亮了她的脸庞。明眸与皓月交相辉映,她目不转睛,分明已然出神,却不知到底在思索着什么。
一袭白衣飘然而至,在她身边缓缓坐下。慕紫晴觉察到他的存在猛然回过神来,继而头也不回低声道:“放心吧,我没事。”朝夕夕笑道:“这次能脱身,全靠着颜回定莫名其妙地撤走。”慕紫晴闻言默默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说法。
朝夕夕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绪,道:“丫头,且不说这个事情,你今后打算何去何从?”
慕紫晴疑道:“不是如你之前所说,暂且随你同行,等这阵风头过去了我再回紫竹山么?”
朝夕夕缓缓摇头道:“这些时日以来你与我同行,这种风餐露宿的辛苦自不待说。而且你是银针传人,虽然不通修行,但是,我相信任何势力都不能将你怎么样了……”
“好,好得很……”慕紫晴心头有着千言万语,却只是堵在嗓子眼一句也说不出来。她忙将螓首转到一旁,唯恐他看清自己眼角泛起的泪光。良久她压低声音,尽可能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显得平淡:“既然你是在赶我走,那么给我一天时间,之后,我会立刻滚回紫竹山。”她强忍住不在他面前落下泪来,即刻转身离去,仅余下一句话遥遥传来:“放心吧,我会消失在你的世界里,永远都不再出现。”
朝夕夕默默目送她的身影湮没入漆黑夜色,忽的觉察到身后有异。他连头也不回便能猜测到身后那人是谁,接着便任凭那人蓦地出手攥着自己的衣襟,一直拖到距草庐数十丈开外的地方才出声道:“燕兄,方才我和丫头的谈话你都听见了吧?”
燕大同此刻脸色阴晴不定,闻言答道:“是啊,我都听见了。你方才用的那理由糊弄糊弄入世未深的丫头还行,但我燕大同的一双眼睛是连半点砂子都揉不得的。”
他冷哼一声把朝夕夕松开,脸上神情肃然,道:“告诉我真实的原因。你为什么要急着让她离开?”
朝夕夕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燕兄,你也知道我朝夕夕虽然不聪明,却也不是愚笨之人。男女之情,我多少也懂得一些。”燕大同略略点头,姑且算是认同了他这句话。
朝夕夕道:“我这一路,危机重重,我若再将丫头留在身边,非但无法照看周全,只怕还免不得要辜负她的一往情深。如此了断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但若能让她忘了我重新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纵然为她所恨,我也是不会有半点怨言的。”
燕大同闻言冷哼,心头颇为不悦:“你早就觉察到了么?”
“之前因为顾虑她的安危我始终都没提出这件事情,只是看离长安越来越近,我也能放下心来。”朝夕夕说到这儿突然朝着燕大同恭敬作揖,如此举止倒是令燕大同微觉错愕:“燕兄,丫头是个好姑娘,朝夕夕恳求你能够照顾她一生一世。”
燕大同深吸一口气,继而沉沉点头,道:“明白了,我会试试看。只是……”
朝夕夕面朝东南方向远眺良久,继而出言安慰他道:“不用担心,全部交给我就好。”
翌日清晨。
朝夕夕与王伯道完别,他环视四周却没有瞧见慕紫晴和燕大同的身影,便明白这二人定然是连夜离去不辞而别了。
衣襟中,几颗解毒丹被那个女子以层层布帛悉心包裹唯恐其出现什么纰漏,且伴有清幽女子体香自其中缓缓传出,一时间竟给他伊人尚在、从未离去的错觉。
王伯若有深意地看着他,轻叹道:“那女娃儿竟能在短短两个时辰之内配制出可解天下毒的解药,其医术造诣真是令我这老头子汗颜。只可惜……”
朝夕夕缓缓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道:“老鬼,这里就拜托给你了。”王伯点头允诺。
辞别了王伯后,朝夕夕与蓝蝶二人再度启程南下,历经奔波,不日抵达义阳境内。
三人立在义阳城高耸的城门之前,眼见城墙之上兵甲林立,旌旗飘扬,城中更不时有成群结队的官兵巡逻,似乎在戒备着什么。朝夕夕见状眉头皱起,喃喃道:“奇怪,这义阳城我之前也来过数次,均不曾见过这等阵势。难不成出了什么事情?”
蓝蝶沉吟一会儿,道:“据说义阳县令卫恒乃是朝廷要臣,曾经常年驻守边疆战功赫赫,故而圣上特准其城池拥有拥兵十万的特权。只不过这卫恒极少返回居城,大多数时间都在边关抵御其余诸国的入侵,圣上拨给他的十万兵甲被带去了九万,仅余下的一万尽留于此也只为卫城安民,本不该如此戒备森严……”
朝夕夕冷笑道:“卫城安民?且瞧那些个士兵,个个吃得肥头大耳,战铠都容不下其肥圆肚皮;巡街走路也尽皆大摇大摆,哪里又有半点军人模样?这种人便是上了战场也是生生吓死的命,还能指望他们庇护城中百姓么?”
二人这般说话间,蓝蝶却是与城门外数十个乞丐攀谈起来。她将身上仅剩的一点银两散给众乞丐后才回到朝夕夕身侧,只是脸庞上愁容不散。朝夕夕见她眉眼泛红,遂奇道:“怎么了?”
“你且瞧瞧他们,”蓝蝶指着城门外数十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说道:“他们原本都是这义阳城内的穷苦之人,所为之事只是果腹生存。但据传县令卫恒将军不日即将返回这义阳城,暂代城主之职的卫恒将军胞弟卫远。”